薛達這麼一說,王氏立刻配合的笑了起來︰「哪兒能呢?今兒咱府里正好來了客人,我還想著你也去陪客人玩玩,免得他煩悶呢!」
「來了客人?」薛達迅速的掃了這屋里的眾人一眼,好像此刻才發現楊沖不在,「想必沖弟弟正陪著呢吧?我這就去找他們。」
「孩子們都去,」王氏揮了揮手,「只孝亭陪我這個老太婆說說話便好。」
屋里眾人皆是一愣,還是楊雪晴最先反應過來,溫溫軟軟的對王氏稱了聲「是」,便招呼著丈夫薛達,左手拉著楊雪婷,右手拉著小魚,親親熱熱的去找楊沖和徐伯凱。
臨出門前,小魚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那目光像是一根刺,直剌剌的插進身體里,等她循著那刺痛的方向看過去,卻只看見王氏和陪嫁素娘正在和和氣氣的說話,好像方才那感覺只是她庸人自擾的臆想。
可惜,她來不及多想,也容不得她多想,小魚就被楊雪晴拉著走出了錦繡堂。
楊雪晴跟府里的下人一打听,便知道楊沖和徐伯凱在府里的後園喝酒賞月,遂微笑著對眾人道︰「瞧見了嗎,這兄弟倆還挺有閑情逸致的呢。」
薛達和小魚也跟著笑,楊雪婷卻撇了撇嘴︰「這麼說誰我都信,那徐伯凱,也配得上‘閑情逸致’這四個字?我看也就‘酒囊飯袋’跟他相配!」
「二妹,下回不許這麼說,」楊雪晴雖是在批評楊雪婷,語氣也毋庸置疑,臉上卻仍舊是溫溫柔柔的笑,「事可以做絕,話不能說絕,這是在給你自個兒留余地,知不知道?」
楊雪婷卻只把臉扭向一邊,顯然對楊雪晴的說教頗為不屑。
楊雪晴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再嗦,只和眾人說說笑笑的去了後園,尋到了落華亭里的楊沖和徐伯凱,笑道︰「听說家里來了貴客,我們卻到此刻才來作陪——讓貴客見笑了。」
徐伯凱只當自個兒留在楊沖家玩兒一宿,哪里想到自己竟成了貴客?他連忙惶恐的站了起來,想楊雪晴夫婦行禮︰「大姐,大姐夫!您這麼說,我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好了。」
「哈哈哈……伯凱兄弟就把這兒當成自個兒的家,想放哪里便放哪里——只要你自個兒舒服就成。」薛達邊說邊走上前來,招呼大家圍坐在落華亭內的石桌周圍,楊雪晴瞧著那石凳涼,便吩咐青果速速去找幾個墊子來,再加兩壺今春新釀的梨花白。
楊沖笑道︰「我和伯凱正在玩猜謎,正好你們來了,大家伙一塊兒猜,更加熱鬧好玩些。」
「哦?」楊雪晴杏眼閃亮,看上去頗有興致,「都猜過什麼了?先說一兩個,給我們听听。」
徐伯凱搶先道︰「都是猜草藥名的——楊沖給我出了個‘起宏圖’,我一下子就猜著了,你們猜猜是什麼?」邊說邊拿眼去瞧楊雪婷。
眾人都做冥思苦想狀,好像這是個多難的謎面,楊雪婷忍不住,撇嘴道︰「這有什麼難的?‘遠志’罷了。」
這個實在沒什麼難的,只是大家伙兒都看徐伯凱似乎極為得意,得顯著都不如他,哄他一樂罷了。
徐伯凱卻不知道,只是極高興的夸贊楊雪婷︰「你瞧瞧,咱倆總能想到一塊兒去!」
一句話逗得薛達和楊雪晴立刻哈哈大笑起來。
楊沖則只看著安安靜靜微笑的小魚,見她抬手搓了搓小臂,像是有點冷,便轉頭吩咐白英︰「去看看青果找著墊子沒有,要是找著了,你快點先去拿過來,讓青果再去端酒不遲。」
白英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兒便捧了六個墊子回來,一一鋪在石凳上,再請眾人坐下,小魚這才覺得暖和了些。
楊雪晴笑著看了看楊沖︰「那我也來湊湊趣,出個題給你們猜︰‘暢行無阻’。」
眾人正在苦想,楊雪婷已經知道了謎底︰「路路通。」
「哈,雪婷,你真厲害!」徐伯凱伸著兩手,似乎恨不能把楊雪婷捧到天上去。
楊雪婷卻只是撇嘴︰「這樣不好玩,猜對了的沒有獎勵也就罷了,你們這些偷懶不猜的,總該有點懲罰吧?。」
「這兩個都你猜著了,那便由你定規矩,你說怎麼罰,就怎麼罰。」楊雪晴笑吟吟的看著楊雪婷,那眼角還狀似無意的朝小魚的方向掃了一掃。
楊雪婷立刻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指著石桌上的酒壺說道︰「咱們玩個步步高,就是圍著這桌子坐著的人,前面一個人出題,後面一個人猜——出題的要出得難一點,要是被後面的人猜著了,就罰酒一杯;猜題的也不能偷懶,猜不著,便罰酒一杯……」
「你這個狠啊,反正只要出一個題,不論猜著還是沒猜著,總歸要有個人挨罰。」薛達哈哈大笑,也不知是在夸贊楊雪婷,還是在說她。
楊雪婷卻不理,只是對著楊雪晴揚了揚下巴︰「姐,是你說由我定規矩的。」
「自然由你定規矩,你姐夫也是在夸贊你定的規矩有趣。」楊雪晴邊說邊柔情萬種的朝薛達看了一眼。
薛達立刻回應︰「沒錯沒錯,在夸贊你定的規矩有趣,哈哈哈……」
徐伯凱坐在楊雪婷下首,生怕自己猜不出來丟人,連忙搶先道︰「既然大姐夫說我是貴客,那我就腆著臉先出題了——」他邊說邊轉身面向坐在他右首的楊沖,想了一想,便道︰「小人禁用。」
楊沖原本猜到了,但總不能第一輪便罰徐伯凱的酒,便做出一副凝神苦想的樣子想了又想,拱手笑道︰「我猜不中,先自罰一杯。」說完,也不用白英倒酒,自個兒便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徐伯凱拍手笑道︰「既然小人禁用,那只能使喚君子了——自然是使君子啦!」
眾人都說「佩服佩服」,楊雪婷還要撇嘴,就覺得小腿被人踢了一腳,順著方向一瞧,正是臉上笑得溫柔甜美的楊雪晴,這才想起王氏答應自己的話,便笑著稱贊︰「徐伯凱,你還真行啊!」
一句話又把徐伯凱高興得似乎上了天。
這回該楊沖了,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小魚,想了想,才道︰「百歲老人。」
「不成!不成!」楊雪婷立刻跳了起來,「楊沖,你太偏心了!干嘛出這麼容易的?!傻子都會吧?。」
「我就不會啊?」薛達一臉無辜。
楊雪晴微微一愣,立刻掩著口笑了起來︰「二妹,快坐下,大家伙兒都知道你聰明,可也不能這樣揶揄人——話說回來,就算弟弟偏心,也得他有那個本事啊?你且看看他下一輪是不是還能出這麼簡單的。」說完了,楊雪晴還淘氣的吐了吐舌頭,好像她確確實實是在開楊沖的玩笑。
楊雪婷一听有理,氣哼哼的對楊沖道︰「哼!我倒要瞧瞧,你能出多少這樣沒水準的題!」
「娘子……嗚嗚嗚……」薛達夸張的攀在楊雪晴的肩膀上大哭起來,逗得在場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小魚也笑嘻嘻的「安慰」坐在楊雪婷左首的薛達︰「表姐夫,你不會這一道題確實說明不了什麼,是不是有水準,得看你一會兒給二表姐出的題怎樣了。」
楊雪晴雖然還在笑著,看向小魚的目光卻有些不同了。
她早讓青果偷偷打听過,下人們都說表小姐在這家里不受寵,不讓上學堂進學不說,二小姐還成日都欺負她,就連那日自己帶了天麻過來,也親耳听到二妹楊雪婷嘲笑小魚是鄉下丫頭,從來沒見過自己這樣的華衣美婦,小魚也只低著頭不說話。
誰想,她居然能這樣笑模笑樣的說出這樣帶刺的話來?
丈夫薛達坐在楊雪婷的上首,如果出的題容易了,便也會和楊沖一樣,被說他偏心、沒水準,若是出得難了,楊雪婷也必定會被罰酒。
規矩是楊雪婷定的嘛,她又表現得這樣聰明,什麼題都一說便得出謎底來,你說薛達會不會出些容易的題目讓楊雪婷嘲笑?
「明白!」偏生薛達還極配合的對小魚打了個響指,讓楊雪晴心里越發的不舒服,臉上卻絲毫不能表露出來,只是微笑著岔開話題︰「表妹,該你了。」
小魚笑道︰「這個小魚確實知道,百歲老人,自然就是‘白頭翁’了。」
「正是白頭翁。」楊沖笑著點頭,又自斟自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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