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爺」
丫鬟們嚇了一跳,各自驚叫著沖了過去,一個扶著他坐下,另一個跪在他腳下檢查他方才伸到藥液中的腳。
小魚也探頭看了一眼,卻也沒見那腳有什麼特別,倒是他抱著腳的胳膊上多了一片淺紅色的風團,十三公子正要伸手去抓。
她連忙從屏風上取了件裘絨斗篷過去給十三公子披上,十三公子卻臂膀一揮,那斗篷便掉落在地上︰「你想燙死小爺是不是?」
小魚見著了他胳膊上起的風團,心里又急又怕,因這風團一旦起了一塊,很容易便連成一片,那不是跟程漢儒救治時一模一樣了?
所以,她咬緊了嘴唇,什麼也不理的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斗篷,再次固執的幫十三公子披上︰「公子爺快快披上,這樣忽冷忽熱的最容易復發」
十三公子也覺得胳膊上越來越癢,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撓,小魚便趁機用那斗篷將他裹緊了,才轉身去那浴盆邊,捋起衣袖,用胳膊肘兒內側去試那水溫——稍微有點熱,但可以承受。
「公子爺快請,不然那風團起來了,一會兒便要連成片了。」小魚耐了性子,轉頭提醒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癢得不行,暫時也不理那麼多了,幾步跑到浴盆前,月兌了斗篷老老實實的鑽進藥液里,在身子沒入水中的那一瞬間,還低低的申吟了一聲,那申吟聲帶著幾分難過,也透著幾分舒服。
嫣兒和另外那名丫鬟對望了一眼,趕緊跑到浴盆邊,取了水舀子舀了盆里的藥液往十三公子身上沖,小魚則時不時的試探一下那水溫,覺得溫度低了便從那熱水桶里舀點水加進浴盆里去。
「瞧哪天我不讓人燒一鍋開水,把你這條臭魚煮了喂狗」十三公子想必是舒服了,都有心思罵人了。
小魚手上一滯,剛要說話,就見十三公子微微一愣,身子立刻僵直,那驚詫得半張的嘴也閉合不攏。
「公子爺,公子爺……」嫣兒也發覺了十三公子的異常,都驚慌的用手推他,一推之下,那不知名的大丫鬟更加驚慌,「公子爺的身子是僵的」
小魚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連忙探手試了試十三公子的脈搏,發現那脈象雖然仍舊濡滯,卻並沒有別的不好,心里便道,難道又是這小屁孩在耍什麼鬼把戲?倒裝成被人點了穴似的。
想到這兒,小魚腦子里忽然閃過楊沖的影子,連忙往浴盆里又舀了一瓢熱水,做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忙碌。
那兩個大丫鬟卻早就嚇壞了,俱驚慌失措的伸手推十三公子,偏偏他沒有一絲反應,仍舊知識呆呆的坐著。
「安小魚,這是怎麼回事兒?」嫣兒見小魚毫不在意,立刻哭叫起來,「公子爺原本還好好的,怎麼泡了你的藥浴就動彈不得了?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這若是在府里,誰能對公子爺隨便用藥?快說,你這祖傳秘方里到底包得什麼東西?」
小魚也不分辨,只是抬起十三公子僵硬的手臂,以拇指指肚從中府、雲門一直推拿到內肘的尺澤,再一路向下,沿著肺經一直推拿到拇指的少商︰「癮疹源于脾濕肺燥,公子爺又善怒,著實于病無益,不若暫時安穩心神,好好的泡完這藥浴,再踏踏實實的睡上一覺。」
她這番話說得半真半假,推拿此刻也該推那脾經,只是脾經路線太過敏感,只能推這肺經做做樣子,唬住眼前這兩名丫鬟,也暗示楊沖適可而止——如果她不曾猜錯的話。
嫣兒還要再爭辯,卻被旁邊那個暗暗掐了一把,兩人對視一眼,便暫時閉上了嘴巴,如同十三公子本來就是這樣一般幫其洗浴,不到半個時辰,十三公子不但身子微微發紅,連那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臉都泛起了紅,顯見著他體表的溫度已經漸漸升高,就連胳膊上那片風團都暫時退了下去。
小魚瞧著時辰差不多了,便請嫣兒兩女扶十三公子起來,自個兒迅速的把那紅蝦一般的「小爺」裹了個嚴嚴實實,並同那兩女一起將其抬至床邊,解了裹在身上的棉布,再塞進被子里,掖好被角。
嫣兒在這過程里一直顫抖著雙手,另外一個雖然穩當些,那臉色也微微發白,直到看見躺在被子里的十三公子眼楮迅速的眨了又眨,才喜極而泣︰「公子爺,您覺得身上怎樣?」
「你們兩個……」十三公子陡然大叫。
「公子爺,」小魚連忙攔住他,「請安穩心神。」
十三公子先是一愣,隨後便咬牙冷笑︰「嫣兒,菲兒,你們都去門外守著,小爺不喊你們不要進來,並守好門戶,不準任何人出入——若是小爺再過一個時辰都不曾喊你們,便讓人去請管家,把這位安神醫請回京城,送入蕭府,去跟大夫人請賞」
那兩名丫鬟立刻哭了起來。
小魚听了個雲山霧罩,正要發問,卻听十三公子咬牙罵道︰「哭什麼?小爺已然死了不成?等小爺死了,你們再哭不遲」
嫣兒咬緊了嘴唇,怨恨的瞧了小魚一眼,同低頭抹眼的菲兒一起退出房門,屋子里轉瞬只剩小魚和十三公子兩人。
十三公子斜瞥著小魚冷笑︰「我只當你是個早慧的神童,只跟你逗鬧調笑,雖然說過幾句駭人的話,也都是隨口嚇嚇你——誰知你原來……哼,哼哼說吧,誰讓你來的?」
「誰?」小魚越發的不懂,「春濟堂的程漢儒,程神醫啊?」
「去他娘的程神醫」十三公子忽然爆出了粗口,「你真當小爺是傻子?你是大夫人派來的人,是不是?我因她患上癮疹,多年不愈,又因她離開京城,到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界受囚禁,難不成還要追過來,戲弄我一番才趕盡殺絕?你何不一刀砍了我?」
小魚細細體味十三公子的話,心里頭便有幾分不好受。
想來,所謂的蕭府也是個大家族,里面有著現代人難以想象的明爭暗斗,而十三公子,必定跟落敗的那一方有關系——金澤不是說過嗎,這是避暑山莊,原本該過幾個月才有人過來小住的,這麼早便匆匆而來,還是個初長成的孩子……怎麼可能是正常的?
可惜,她不懂得十三公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想懂,她只想把自個兒眼前這攤事兒撥弄順當了,才能有閑心是關心旁人。
只是有句話讓她奇怪,說是讓管家把自個兒送回京城蕭府,去跟大夫人請賞——難不成這管家跟那大夫人是一邊兒的?那十三公子跟管家不對付?他管得了那管家嗎?這是福是禍?
她想不明白,但事已至此,只能先朝前走著。
「公子爺,」小魚心里頭這麼想著,聲音也隨之軟了下來,「小魚生于上匯村,爹爹是一間醫館的坐堂大夫,所以自記事起爹爹便在教小魚醫術,這樣一直長到九歲,爹爹意外身亡,我娘受不住,兩年後隨他而去,娘臨終前把我托付給在梧桐鎮做藥農的舅舅,我過了立春才來梧桐鎮,在此呆了不足兩個月,在此之前連上匯村都不曾離開過,又如何能受了旁人的指使,到這里來害您?」
她這一番話說得言辭懇切,同她之前的冷漠決然判若兩人,十三公子緊繃的臉孔慢慢軟了下來,看向小魚的一雙水漾雙眸也寫滿了審視︰「那方才……我只是隨口罵了你一句,怎麼就動彈不得了?還連話都說不出半句?」
「小魚不懂,」小魚想起表哥楊沖,想起他和舅舅所受的屈辱,忽然紅了眼圈,「小魚以為公子爺在逗小魚呢——就像裝作被藥液燙疼了腳。」
「……那水確實比我平日洗浴時用的水燙。」十三公子微微發窘,居然出言辯解了一句。
小魚心里一動,心道,難不成這小公子吃軟不吃硬?方才還說什麼不如一刀砍了他,這會兒自個兒不過熱了眼圈,他就軟了下來?
自楊孝亭出事兒以來,小魚的眼淚再不像從前那般一滴難求,而是只要一想到從前那個熱情心善的漢子變成了此刻這般模樣,那眼淚就流淌出來,就像此刻,正一滴滴的滴在十三公子的被角上︰「公子爺以為小魚是故意要燙您不成?」
若是個平日一直哭泣的淚人兒,十三公子也不會覺得怎樣,反而會加一個煩字,此刻卻不一樣,小魚自從來到自個兒面前後一直是副驕傲倔強的死相,說出話來也不依不饒,像是一顆砸不爛的小石頭般硌手,此刻倒忽然哭了,十三公子便有些手足無措,連忙從被子里探出手,幫小魚擦掉眼淚︰「哭哭哭這有什麼好哭的?你說不是故意的不就成了?」
小魚幾乎被他逗笑,連忙把臉埋進他的手掌里,只露個後腦勺在外頭,大哭道︰「我從前說過啊,藥浴的水本來就是要熱些的,您不是第一日得這癮疹,怎會不知?再說了,我說了您就會信嗎?還不是要把我煮成魚湯喂狗?」
十三公子越發的窘迫︰「那只是隨口說說的,干嘛當真?我還要你一刀把我砍了呢,你也信了不成?真是個缺心眼兒的傻子」嘴里這麼說著,那雙手卻都從被子里伸了出來,胡亂的幫小魚擦那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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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的眼淚可是有異能的哦,嘿嘿
另外,書評區有個書評,「你願意讓誰做男主」,我置頂了,願意說說看的就回復個吧,小醉的積分總也用不完,回復的就獎勵十五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