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晚霞紅艷,天地間頓時因它變成了一片絢爛的火紅色。馬車上,沈四九依窗而坐,挑起簾子的一角,靜靜看著窗外的美景。
須臾,馬車突來一陣震蕩,沈四九的眉心微微蹙起,轉頭,目光緩緩下移,望著身旁尚在沉睡之中的宋歡顏。方才在醫館,郝郎中喂了她一顆安神靜心丸,藥丸很快產生了效力,所以她這會變得十分安靜。
車中的光線昏暗,沈四九只能隱隱看見一個大概的人影。于是,他稍稍靠近了些,想要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穩。此時的宋歡顏,完全沒有了剛才張牙舞爪的模樣,她閉著眼楮依靠在迎枕上,頭輕輕挨著枕頭,幾縷發絲散落在耳畔,襯著她的臉色略顯蒼白。
沈四九斂下眼睫,默默凝視著她的睡臉,用手指輕輕地撥開覆在上面的發絲。今日,若不是親眼目睹,自己根本無法相信,素來正大光明的二姐夫會如此行事。這孩子的心,應該被
過了片刻,馬車緩緩停下,車簾外傳來小廝恭敬的聲音道︰「九爺,宋姑娘的家到了。」
沈四九挑起簾子看了看,跟著小心翼翼地將宋歡顏抱下了馬車。那小廝見狀,忙抬步上前敲敲門道︰「有人在嗎?」不跳字。
片刻,迎春匆匆跑出來應門,待見沈四九正抱著宋歡顏站在門外,太過震驚,不禁呆了一瞬,才猛然反應過來道︰「你我家姑娘怎麼了?」
沈四九掃了她一眼,沉聲道︰「她受了點傷,這會睡著了。」說完,也不等她招呼,抬腳走進了小院。
身後的小廝見狀,微低著頭,忙跟了上去。
迎春連連後撤幾步,追了上去阻止,卻听沈四九問道︰「你家姑娘的房間在哪?」
迎春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見何成春和胡氏正攜手出屋。兩人看到沈四九站在自己院中,俱是一愣,再見他懷中的宋歡顏,更是滿臉驚詫。
「你是什麼人?」何成春忙大步走到沈四九面前,欲要伸出雙手接過宋歡顏。誰知,卻被妻子扯住了衣角,小聲道︰「別太失禮,他是沈九爺啊。」
胡氏定了定神,隨即上前打量了一番神情鎮定的沈四九,皺了皺眉頭。如此看來,之前的那些傳言不是空穴來風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這麼把人抱回來。
沈四九只看她一眼,繼而將目光重新落在宋歡顏的身上,道︰「她在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沒什麼大礙,你們不用擔心。」
「請您幫忙送她回屋歇著吧。」何成春緩了一口氣道︰「迎春,你趕緊去店里把孫郎中找來」
沈四九聞言,看向二人道︰「郎中她已經看過了。膝蓋的傷口不深,好好養幾天就行。」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小廝立馬遞上來兩瓶藥膏。
這會,迎春推開了宋歡顏的屋門,讓著沈四九將輕輕地她抱到床上休息。
宋歡顏睡得很沉,胡氏見了,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沖著沈四九行了一禮道︰「多謝九爺幫忙將顏兒帶回來。」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沈四九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宋歡顏的身上,迎春卻故意上前一步,用後背將他的視線遮住。
沈四九隨即意識到這里是女兒家的閨房,收回目光,轉身告辭。
胡氏單手扶腰,隨他一前一後出了屋子,忙客氣道︰「真是麻煩九爺了,我這就吩咐下人準備茶點。」
沈四九擺擺手道︰「不用麻煩了。我還有事,改日再來探望姑娘。」說完,便自顧自地出了院子,將胡氏和何成春有些尷尬地晾在了身後。
宋歡顏睡了很久,在睡夢中她再一次見到了鐵頭,見到了那個虎頭虎腦,滿臉憨笑地鐵頭。不過,倆人離得太遠,任憑她怎麼叫喊招手,他都是站在遠處一動不動。
田氏坐在床邊,用溫熱的帕子給她擦了一把臉,見她擰起眉心,還以為她做了什麼噩夢,便輕聲喚道︰「顏兒顏兒,快醒醒。」
宋歡顏的眼皮微微顫動了兩下,睜開眼楮看看田氏,再看看迎春,突然低聲道︰「我今天看見鐵頭了。」
田氏和迎春聞言,對視一眼,以為她是睡眯了再說胡話,伸手模模她的頭道︰「你這孩子,準是又做了什麼不好的夢了。」
宋歡顏回手拉著她,滿臉認真道︰「女乃女乃,我真的見到了。他長大了很多,黑黑壯壯地,騎著高頭大馬,很威風只是他不認得我了」
田氏將孫女的小手放在掌心輕輕撫揉著,慈愛地望著她道︰「鐵頭從小跟你要好,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會認得你的。」想起那日的情形,他們父子倆定是凶多吉少顏兒也許是看錯了。
宋歡顏聞言,欲坐起身來,卻覺得膝蓋處有牽引後的疼痛,頓時想起自己和沈四九的那場爭吵,忙問道︰「我睡了有多久?」
田氏握著她的手漸漸收緊,「快三個時辰了。那人把你送回來的時候,你就一直再睡。」
宋歡顏聞此,微微挑眉道︰「女乃女乃,我是誰送回來的?」
田氏憂心忡忡地望了她一眼,沒作聲。迎春小聲道︰「沈四九送回來的。」
宋歡顏聞言,有些惱火地輕拍了下床板,讓她嚇了一跳。
田氏忙問道︰「你不是去尹大人家做客嗎?怎麼和他遇上了呢?」
宋歡顏掀起被子,沉聲道︰「他本就和尹大人交情甚深,常去做客。要是早知他也在,我就換個日子去了。」
田氏又道︰「他沒有難為你吧?不少字」
宋歡顏搖搖頭,沒有說話。
田氏見她神情有變,擔心道︰「他欺負你了?」
宋歡顏還是搖搖頭,目光微閃道︰「我同他發生了些口角,吵了幾句。」
田氏聞言,眉目間掠上一抹擔憂,嘆聲道︰「唉這青州城雖大,卻總有躲不掉的人。」
宋歡顏靜了一會兒,道︰「做錯事的又不是咱們,咱們光明正大,捫心無愧,要躲也該是他們去躲。」是非對錯明擺在那里,不用多說,每個人的心里都明白著。
迎春在旁,听得似懂非懂,完全不明白她們話中的含意。
因為膝蓋不能沾水,宋歡顏只能天天擦身,不能沐浴。迎春瞧著她膝蓋上的結疤,很是心疼猶,豫了下才說︰「姑娘,最近越來越弱不禁風了,動不動就把自己給弄傷了。」
宋歡顏聞言,淡淡笑道︰「我一定好好反省。」
迎春見她還有心情說笑,不禁輕嘆一聲道︰「女孩子的身上最怕留疤了。姑娘往後可得多加注意些才行。」她一面說一面把涂好藥水的紗布輕輕地按在傷口上,靜止片刻道︰「往後,姑娘再出門時,我一定要全程護送,把你給看的牢牢的。」
宋歡顏失笑,「怎麼要給我做保鏢啊?不過,就你這副小身子骨,估計行不通。」
迎春見她提起這茬,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道︰「依我看,咱們不如雇兩個武師來,往後看家護院,行走江湖就全靠他們了。」
宋歡顏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誰知,門外突然傳來胡氏的聲音道︰「你這丫頭,又給你們姑娘瞎支招了。」
迎春聞言,扭頭一看,瞧見胡氏正在門口,忙將宋歡顏的傷口包好,起身道︰「夫人好。」
胡氏緩緩走進屋中,斜睨迎春一眼,道︰「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迎春臉上一紅,連忙低頭過去倒茶,宋歡顏招呼著胡氏入座,道︰「舅母快坐,我和迎春正在說笑話呢。」
胡氏坐在她的對面,輕輕撩起她的裙子看了一眼,唬了一跳,皺眉道︰「你也真是不小心,一定很疼吧。」
宋歡顏笑著搖搖頭,有些愧疚道︰「舅母,那天我不小心把您送的鐲子給摔斷了。」
胡氏聞言,視線落在她的手腕上,語氣溫和道︰「沒關系的,不過是一只鐲子而已,沒了就沒了。舅母回頭看見合適的再給你買。」
宋歡顏擺擺手,謝絕道︰「不用了,舅母。我自己整天冒冒失失地,萬一再弄壞了就太可惜了。」好幾十兩的鐲子,戴在手上,一不小心就碎了,實在太浪費。
胡氏聞言,想了想道︰「既然你嫌鐲子礙事兒,那咱們就改帶玉佩吧。常言道,男戴觀音女戴佛,回頭我再去寺里給你求一塊。」
說話間,迎春已經端了茶來。胡氏因為有孕在身,所以,喝得是紅棗水,宋歡顏則喝的是菊花茶,她嘗了一口,覺得有點苦,便叫迎春去取兩顆冰糖來。
迎春應聲去了,胡氏看向宋歡顏,放下茶杯,輕輕嗓子道︰「顏兒,舅母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宋歡顏聞言,依舊溫和道︰「舅母有話就直說吧,沒關系的。」
胡氏輕握住她的手,猶豫片刻,才說道︰「那日沈九爺送你回來,舅母全看明白了。他確實挺在意你的。沈家是京中大戶,家里人多錢多,規矩也多,舅母不擔心別的,就擔心你往後過去那邊,被她們左右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