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昆板著個臉,他剛從沈氏房里出來,最近因為家中事多,夫妻倆時常因為一些瑣事爭吵置氣,彼此間相互指責,相互埋怨,完全沒了之前的和氣。
宋昆累了大半天,原想尋個地方好好清靜清靜。誰知,家中又鬧出麻煩事來。沈氏對著他又是埋怨又是嘮叨,惹得他心里極不痛快,所以獨自一人前往書房躲個清淨。然而,眼前出現的這個白色的身影,不禁讓他腳下一頓。幾天的工夫不見,她似乎又瘦了不少,連下巴都瘦尖了。想起首回見面時,那雙看著自己的含怨帶怒的眼楮,心里不由一緊。
宋昆邁著大步走到宋歡顏的面前,見她仍是一臉病容,語氣略帶責備道︰「你不好好在屋中歇著,跑到這來作甚?」說完,他又瞪向旁邊的兩名丫環,吩咐道︰「趕緊將姑娘帶回屋里休息,順道再請大夫過來瞧瞧。」
宋歡顏听了,冷哼一聲道︰「宋大人,不用麻煩了今天我是來要人的,我女乃女乃她在哪兒?」
宋昆聞言,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沉聲道︰「你尚在病中,暫時還不方便見她。等你全好了,我會安排你們見面的。」
宋歡顏的目光變得凜冽起來,渾身寒氣逼人︰「宋大人,該做的我都做了。如今我對你們宋家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你可以放過我們了。」
宋昆在家人面前素來以嚴肅端正的形象自居,全家上下一向懼怕他,言談舉止間皆是畢恭畢敬。可是此時,宋歡顏對他卻是毫無瑟縮,毫無尊重,反而底氣十足,甚至是有些咄咄逼人。
宋昆被她這麼半大的孩子說得有些掛不住臉,本來已經平息了的怒氣騰地一下又冒了起來,沉著臉道︰「我念你身子不好,這次不與你計較,若有下次,我絕不會輕饒了你。小小年紀,一點禮數一點規矩都不懂」想想當年,田蕙蘭是何等溫柔賢惠的女子,怎會養出這樣無法無天的丫頭?看看她的說話行事,一身蠻橫的江湖市井氣,哪里像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宋歡顏冷笑出聲︰「何為禮數?何為規矩?宋大人真是說笑了。當**設下圈套,劫走我女乃女乃的時候,可曾想過這些?」
宋昆怔了怔,臉色有些紫漲起來,伸手指著宋歡顏道︰「混賬你眼里還有沒有長輩,還有沒有我這個祖父?」
宋歡顏今天是豁出去了,她在府上一天都呆不下了。于是,故意激怒他道︰「回大人,我沒有祖父,我祖父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宋昆惱羞成怒,氣得渾身發顫,強忍著沒有一巴掌扇在宋歡顏的臉上,而是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肩上,緊跟著又反手過去想要再打,卻被宋歡顏用雙臂擋了一下,道︰「你沒資格打我少用你這雙骯髒手踫我」
宋昆此時已是面露猙獰,脖子上的青筋都跟著暴了起來,怒吼道︰「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今天就要讓你看看,我能不能做的了你的主」他心里雖然非常氣憤,但更多的卻是尷尬,當著下人的面,居然鬧成這樣,真是丟盡了自己這張老臉。
宋昆怒瞪站在屋檐下的丫鬟們,厲聲道︰「一個個還杵著作甚?還不趕緊把她給我帶下去往後沒我的命令,不準她邁出西院一步」
眾人聞此,滿臉倉皇地應了一聲是,她們還從沒見過老爺發過這麼大的脾氣,有些人嚇得腿都有些軟了。
宋歡顏惡狠狠的瞪著他,正欲開口說話,卻被身旁的丫鬟捂住了口,「姑娘求您了,快別再說了。」
宋歡顏就這麼被人七手八腳地架了回去,宋昆心里憋著一肚子火沒處撒氣,便將原本負責照顧宋歡顏的那兩個丫鬟叫來,下令每人各打二十大板子。
十七八歲的弱女子,怎麼能經得住二十大板,只挨上幾板子就痛暈了過去。宋昆見狀,沒覺得消氣,只讓家中管事的將兩人打發出府,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不過才一天的工夫,就鬧出這麼多的是非來。西院的二姑娘受了罰,南院的那位姑娘還挨了打。宋府的下人們不管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得加倍小心謹慎,戰戰兢兢的唯恐再招惹主子們不高興。
宋歡顏被人扭送回了屋子,新撥過來的丫鬟見她這般堅執,倒也機靈,紛紛顫著身子跪下來求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啊奴婢們往後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姑娘,還請姑娘行行好,就別再鬧了。」
宋歡顏听了冷笑了兩聲,正要說話,只見徐鶯領著兩個面相和氣的婆子走進來。
徐鶯神情嚴肅,不似往常那般溫和大方,她先是看了宋歡顏一眼,跟著擺手遣出去所有的丫鬟出去候著,方才道︰「姑娘,你氣也氣過了,鬧也鬧過了,如今也該好好想想,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了吧?老爺子被你氣得不輕,引得不少人都要跟著受罰挨打。而姑娘自己呢?非但沒能如願出府,反而被禁了足。恐怕,往後這一年半載的,姑娘都別想著能出這院子了。」
宋歡顏站在一旁,臉色有些僵硬,手緊握的發白,方才同宋昆理論的那股氣勢,頓時消失全無。
徐鶯側身瞥了一眼門外,輕聲說道︰「姑娘听我一句勸,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姑娘若是這麼一直隨著自己的性子來,到頭來只會讓矛盾更加激化,得不償失。」
宋歡顏聞言,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接話。
徐鶯見她沉默不語,心知她是听進去了,便微含笑意,繼續道︰「姑娘就安心在這里住下吧,想要什麼吃的,什麼用的,只管直接告訴我,若是身邊的丫頭婆子不好使了,也只管來告訴我。」她簡短地交代一番之後,便轉身欲走,待快要走到門口時,卻又忽然止住了步,回身道︰「最近,府上可能要有喜事臨門,姑娘這一身重孝可是穿不得了。」
宋歡顏斷然否決︰「不行,這身孝衣不能月兌,我還要為外公守孝百天。」
徐鶯淡淡地望著宋歡顏,「逝者已逝,活人的日子還是要一天一天地過。我勸姑娘,還是多為自己想一想吧。」
午後的天空還是一片淺藍,朵朵白雲伴著微風,偶爾遮擋住滾燙的陽光,給人們帶來些許清涼之感。
宋玉蔻微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吳氏和徐鶯的身後,此時,她們正往王皇後的寢宮緩緩行進。走了大半天,沿途看到的淨是些莊嚴華麗的建築,可眼前這處落櫻閣的景致,卻是風格清新自然,想比別處少了些人工堆砌出來的氣派,反倒是處處充滿了綠意盎然的生氣,從而使這靜謐的深宮內院之中,多幾分令人心曠神怡的天然意境。只可惜,宋玉蔻此時無心賞景,一顆心早已懸了在半空落不到底兒。
早就听說,王皇後有著凡事唯我獨尊的強勢個性,可沒想到她日夜居住的地方,竟會是如此清新雅致。吳氏忍不住抬頭多瞧了幾眼,卻被身旁的徐鶯用眼神制止,這里不必別處,一切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一行人迤邐而來,侯在殿門太監公公揚了一下手中的拂塵,上前一步,滿臉笑容道︰「三位安人大好啊請稍作等候,容奴才進去通報一聲兒」其實,她們三人之中,只有徐鶯擁有正從七品安人的封號。剛才,那太監是故意抬舉了吳氏和宋玉蔻,其中的殷勤之意,顯而易見。
整個後*宮都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皇後娘娘親自召見劉宋兩家的女子,為的就是給二皇子殿下擇選一位皇妃。
徐鶯領著二人向那名小太監福一福身,淡淡笑道︰「有勞公公了。」
太監公公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轉身進去通傳,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方才邁著小碎步出來道︰「皇後娘娘有請,三人安人請隨奴才進去吧。」
宋玉蔻聞言,不由屏住了呼吸,心道︰費了這麼多周折,吃了那麼多的辛苦,成與不成,就看現在了。
吳氏也覺得很緊張,連走路的姿勢,都有些僵硬起來了。
宋玉蔻垂著眼瞼,盯著地上光潤似墨玉的京磚,每一步走得極其小心,生怕自己會失衡滑倒。幸好,地上的京磚看似光滑,行走于上卻是不滑不澀,非常扎實。
徐鶯一如既往地落落大方,款步提裙,盈盈拜倒道︰「臣妾宋徐氏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吳氏和宋玉蔻聞此,也跟著有模有樣地行禮道︰「民婦宋吳氏,民女宋玉蔻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不遠處傳來一聲回應︰「都起來吧來人看座。」
王皇後的聲音听起來很年輕,宋玉蔻應聲而起,看向那位端坐在玉石椅上的華貴端莊婦人。
王皇後相貌並不是特別的美麗,卻是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尤其是那一雙丹鳳眼烏亮有神,顧盼間,靈活之極,仿佛一下子就能看進人的心里面似地。她的眼楮在各人臉上轉了轉,隨即微微一笑,頓時媚態橫生,明艷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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