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
不。
是水中的月亮。
水中的月亮清澈而透明，小小的似乎跟櫻桃一般大小，顏色是透亮的白黃，上面有淡淡的陰影，交錯著，仿佛畫紙上的潑墨畫。
圓圓的月亮。
似乎比她的水滴玉佩還要晶瑩剔透。
而且，它近在眼前，離她的唇邊不過一尺遠。張開嘴，甚至都可以將它吞下。
一雙手舉著它。
那只縴長的手，骨節分明，膚色有些蒼白，指甲修的整整齊齊。手指並得很緊，手的主人，似乎在竭力不想讓水從指縫中流出。
她抬起頭，看到了那雙手背後的笑臉。
用手掬著一捧清水，寧采臣將它送到小倩的跟前。他的眼楮比水還要清澈幾分，純淨的眼瞳中滿是通透的笑意。
「漂亮嗎？」
她怔怔地點了點頭。
突然心血來潮舉起手指，想觸踫一下水中的月亮，模一模它是否真的像看起來那般柔滑細膩。
水中的影子受驚地跳動了一下，月亮閃了閃，許久後，再次復于平靜。
「小的時候，我娘就經常這樣子逗我開心。」望著手心的月亮，寧采臣回憶著，臉上是幸福的笑容，「她說，既然已經把月亮捧在手中，那麼，還有什麼不能做到的？」
「從那以後，我一不開心，就會捧著月亮看。雖然，有的時候它是彎彎的月牙，有的時候，甚至是一道不起眼的細縫。可是，每次看到它，我的心里就會開心地笑，煩惱也就一掃而光了。」
小倩瞅著他，笑一笑︰「可是，月亮只是倒影。真正的月亮，在天上。」
寧采臣抬起頭，看向夜空中大大的玉盤。它那麼高，那麼美，那麼聖潔，跟他手中的月亮差別好大。
「沒錯。」他看回她，臉上是淡淡的笑意，「月亮是假的。可是，笑容卻是真的。有的時候，明知道是自欺欺人，卻還是忍不住相信。這個世界上，無奈太多，悲傷太多，如果整日糾纏于這些難以放開，那麼，人生，便沒有快樂可言。」
「所以，就算它是假的，但是……忽略掉欺騙的痛苦，選擇開開心心的生活，簡簡單單地微笑，這樣，不好麼？」
他的笑容單純潔淨。他手中的月亮聖潔高貴。
听著他的喃喃細語。
一瞬間——
那小小的月亮仿佛綻放出無盡的光芒。
它的光芒純淨剔透，甚至，比天上的月亮還要美上幾分。
小倩看得呆了。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天地間，仿佛都是純白的光華，自那只瘦削的手中綻放出來的，聖潔的，耀眼的光芒。
小倩沉默著，許久，她抬起眼楮，目光瑩瑩地看向他。
「你愛你的家嗎？」
寧采臣用力地點點頭，仰起頭，看向天空中的月亮。此時此刻，世界的某一個角落，他的家人，說不定也在抬頭仰望，同他一起，看向同一個月亮。
隨著他的視線，小倩也緩緩抬起頭。
漫天的幽藍色。
聖潔華美的光芒。
仿佛摒棄了一切塵埃的聖光。
天空中，那幽幽的亮光，閃了一閃，像是在對她俏皮地眨眼。
既然如此，就這樣，好了。
許久，一抹笑意悄然綻放于小倩的唇邊。
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