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南來鎮的街道。
說來也怪。
方才還是死氣沉沉的一片,才過去一刻鐘的時間,街頭竟稀稀落落地響徹起打斗的聲音。
大紅的花轎停在路邊,一隊身穿紅衣的半透明影子一動不動地站在周圍,似乎被人施了定身咒。細細看去,才發現,他們的身上竟都貼著一道黃符。
定格的人影間。
兩個女子正奮力打斗。
她們一個在天上,身著紅衣,鳳冠霞帔,紅紅的蓋頭遮住了面容。姣好的身材被喜氣的大紅喜服包裹,如同一朵盛開的玫瑰。
另一個女孩兒,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身桃紅色布衣,頭上梳著簡便而可愛的發髻。娥眉如劍,狹長而凌厲,靈透的眼楮分外清靈,隨著進攻和躲閃的動作,眼楮忽閃忽閃,比黑夜中的星星還要燦爛幾分。
兩人招招致命,勢均力敵。
電光火石間——
新娘子突然在半空中翻了個筋頭,腰肢輕盈彎成一道圓弧,如同鯉魚躍龍門,雙手突然改變了進攻的方向。
桃紅孩兒自信地彎了彎唇,露出嘴邊兩顆米粒大小的酒窩。她微微眯了眯眼楮,向後彎下腰身,恰恰躲過了那女子的進攻。
一番對峙下來,兩人分別退至兩處。
黎嫣兒抬起手,揉了揉小巧的鼻子,唇角微揚︰「身手不錯嘛!小鯉魚精!你的鯉魚躍龍門練得很到位!但是——遇到我就算你倒霉!讓我看一看你紅蓋頭下面的臉,是不是長著魚鱗呢?!」
說著,飛身一躍,撲向一身紅衣的新娘。
新娘子猛一抬頭,偌大的袖袍揮動起來,如同翻攪在一片海水之中,一串串氣泡飛快地涌動著沖向黎嫣兒。
黎嫣兒閉眼念咒,衣襟中飛出一張張黃符,如同漫天的大雨,凡是黃符觸及之處,氣泡紛紛應聲碎裂。
「哈哈!讓你還逃!」黎嫣兒一笑,伸手便要抓掉新娘子的紅蓋頭。卻不料蓋頭下的女子輕輕一笑,一只巨大的氣泡從黎嫣兒身後飛來!
她卻渾然不知!
鯉魚精陰森一笑,似乎奸計即將得逞。
眼看那氣泡便要吞噬掉黎嫣兒的後背——
「呼——!!」
一把桃木劍天外飛來!
似乎夾帶著懾人的劍氣!
鯉魚精突兀地睜大了眼楮,口吐鮮血。她低下頭,緩緩看向自己的胸口——
已被一把桃木劍完全貫穿!
汩汩鮮血順著紅色的喜服流淌下來!
鯉魚精頹然倒地!
巨大的氣泡隨之粉碎成沫!
黎嫣兒還未明白過來,伸手拉起那飛舞的紅蓋頭,蓋頭下的人卻早已化作一抹灰燼,灰飛煙滅。
她轉過頭,眼楮像被火光點亮了一下,「師兄!」
視線落在楊天佑身後的那人陰沉的臉上,她又害怕地怏怏地垂下了頭。
「師父……我錯了……」
「還知道你錯了!」燕赤霞拄著桃木劍向前模索,「我就奇怪呢,你怎麼肯乖乖地在屋子里睡覺?!原來是偷听了我和你師兄的談話!一個人偷跑出來捉妖!」
「師父……」嫣兒懊惱地垂下了頭。每次師父和師兄捉妖都不帶上她,實在是無聊至極了,她才會跑出來看黑山娶親。
「方才,若不是你師兄出手相救!怕是你的小命早就沒了!」燕赤霞大吼。
嫣兒扁了扁嘴,垂下頭不發一言。
楊天佑走過去,拔起插在地上的桃木劍,收在身後,微笑著拍了拍嫣兒的肩膀︰「有進步。」
嫣兒一下子開心起來,笑嘻嘻地看著楊天佑︰「真的嗎師兄?我真的有進步啦!太好了!太好了!」她興奮地跳著高,連聲歡呼。
燕赤霞無奈地搖了搖頭。
空氣中似乎飄來熟悉的味道。
他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皺,耳朵朝向逆風的方向。
這個聲音……
似乎,是十六年前的聲音……
那麼熟悉……
手中的桃木劍不由得握緊,他突然大叫一聲——
「佑兒!嫣兒!準備!」
身後的兩人齊刷刷地看向他,楊天佑首先反應過來,執起桃木劍,低聲提醒一臉迷茫的嫣兒——
「有妖精接近。」
頓了頓,他沉聲道。
「一只妖,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