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的三人先是不自覺地愣了一下,便各自做出了不同的應對。
折聆一時忘記自家師姐現在的狀態,輕撩衣尾,一個轉身便飛上屋梁的死角。
而噙月——
只見某人一溜小跑沖到衣櫃前,把自己塞了進去。
總的來說……也算不慌不忙。
折聆連忙下了房梁把噙月從衣櫃里掏出來,提溜著準備從後窗遁走。
玲初瓏驚慌地喊住兩人,「兩位道者且慢,」待折聆和噙月回身,才微斂驚駭之容,召上心月復雅柔,「趕快在這里把棋具擺放好,按照《星目》四十二章擺設棋局,還有,準備微涼的茶水。」
「是。」雅柔受命,連忙退了出去。
「兩位道者,妾身長話短說,玲家已不若當年。家父已老,族中無人繼承,幾位兄長多是不成器者,玲家產業年年虧損。當年太子贊我,吹白玉笛,作驚鴻舞,一座光輝,那時的寵愛如今已被慵妃孟解語佔盡。恐怕今日太子突訪之事也是她派人監視我卓然殿所起,兩位若是現在離去。在這太子下令封鎖皇宮之際,進入我寢殿的兩人憑空消失,到時候玲家尚不能自保,妾身也只有死路一條。妾身言盡于此,請兩位道者三思。」
說完,玲初瓏便視死如歸地掀了珠簾走出內廳。
「師姐,名冊已到手,我們走吧。」
「恩。」
這世上本無寡情薄幸,本無多情自擾,只是一念成魔,一念成仁罷了。
就在折聆準備「起飛」之際,噙月猛地扯住了他得袖口,「師弟啊。」
「……」
「我剛才那句‘恩’答地十分帥氣,那也的確是我一直向往的形象,可是她……會死吧?我雖然很討厭這種婦人之仁,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折聆盡量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防止自己露出更驚訝的表情。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六月是有婦人之仁的,只是,以往的她都是自以為是地主宰別人的生,看別人在生死一線中掙扎,享受著那些人膜拜她的施舍的匍匐姿態。只有這一次,她居然說——她討厭這種婦人之仁。
以前的六月在師門更像是如神般的存在,如今,不知道為什麼,折聆卻感覺她向人貼近了。
對她的厭惡居然減少了一點點。
「是。師姐。」唯一一次,對她的遵從出于真心。
——以上種種,待過盡千帆後,噙月執著某人的手站在冥江邊上免不了一番感慨。
我的正室良人,萬幸,我當時留下來了。
是的,他們留下來了。
所以當暮琪玉和孟解語進到內室的時候看到是這樣一幅場景。
一個穿著鮮撻女侍服裝的仙童拄著下巴,一臉愁思地看著眼前的棋局。
她的對面,一位長相平凡的中年男人悠閑地品著茶,一臉玩味。
初瓏怔然,有種虛月兌的感覺。
當她踏出內室的瞬間所生出的自諷還由然在心。
玲初瓏,你以為你這麼說,他們就會留下嗎?你在掙扎什麼?
沒想到——
他們真的留下了。
酸澀,然後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噙月和折聆隔著棋盤相視一眼,幸好來得及……幸好來得及戴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