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護病房。蕭天傲覺得全身都在陣痛,但又好像一點都不痛。
滴答滴答,儀器上發出的,仿佛是生命跡象的證據。
他還活著。
病房門口站著一個人,他用力地睜開眼楮,那個模糊的人影一點點清晰,又一點點模糊起來了。
「沫兒?」他發出這樣的聲音,想要向她伸出手去。
可是——
那個人越來越近,他終于看清楚了,是南幽雪。
「伯父。」她說,「我來看你了。」
听不出是什麼表情。蕭天傲淡淡地點了點頭,不是沫兒。
沫兒究竟去了哪里?這一刻,居然那麼渴望再看她一眼。
「伯父,我今天就要出國了。」她替蕭天傲倒了一杯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蕭天傲應了應聲,很淡。
「當初,要不是您,我也不會認識絕。」這樣說著,南幽雪突然輕輕地笑了一下,帶著羞澀和靦腆。
可是很快,那一份青澀變成了無聲的絕望和痛恨。
那種怨恨仿佛要將她擊潰,她說,「為什麼您要讓我們認識?您明明說過,我們會結婚的,可是,為什麼您不能堅持到最後呢?為什麼絕要和我分手,你居然……你居然也不反對!」
蕭天傲想要說話,可是,他很想沫兒,所以,他總是有些恍惚,他甚至有些听不清南幽雪究竟在說些什麼。
「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呢?!」南幽雪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淒厲,連自己也沒有發現,從一開始的敬語‘您’,不知何時轉變成了‘你’。
「我有多喜歡絕啊,你帶我陷入了這無法自拔的境地,卻不肯讓我一直沉溺下去。我好恨你。伯父,我好恨你,我恨不得你立刻就死去!」
蕭天傲的眼瞳驟然睜大,仿佛不太相信自己平時里還算寵愛的佷女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絕和我解除婚約的時候,我來懇求你,我求你讓他和我和好,可是,你是怎麼做的?你幾乎連一字半句都沒有,就應了他!我是什麼?只是你的一顆棋子嗎?只是你,為了你的寶貝女兒能幸福,而存在的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嗎?!」南幽雪的眼底滿是憤怒,她的雙手不知道何時伸向了蕭天傲的脖頸。
啪地一聲,水杯砸落在了地上,滾燙的水濺落一地,破碎的聲音刺耳得讓人覺得煩悶到了極點。
「你……想……干什麼……」蕭天傲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幾個字來。
可是,他現在身體虛弱極了,即使南幽雪不過是個女人,他也還是沒有力氣掙開她的束縛。
「我本來是想讓蕭以沫去死的。」南幽雪的唇瓣浮現出冰冷的笑意,眼神掠過一抹憤怒,「可是,為什麼死的人不是她?!」
「你……說什麼?」
「我在絕的車上做了手腳,因為,我無意間听說,他們要私奔,私奔?哈哈,私奔……做夢去吧!如果他活著不能屬于我,那麼,就讓他死後屬于我吧。我不能擁有的,別人也休想擁有!」
原來在尹崇絕的車上做手腳的人是南幽雪!原來,她要害的不僅是絕兒,還有沫兒!
蕭天傲從沒有想過,那個溫柔順從的女孩子,居然也會有這般面目猙獰的一天,「絕……絕兒……」
他開口想要呼喊尹崇絕,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生命的最後,他喊出的,居然是尹崇絕的名字,他想要他救他!
「沒有用,他找蕭以沫找瘋了。根本就不會來管你。」南幽雪冷冷地笑,「可是,他永遠都不可能找得到她。她已經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
「不——」他開始驚恐,他不信沫兒會死。
南幽雪甜美地笑了起來,聲音卻怨恨的仿佛來自地獄,「你也陪著她一起去死吧,伯父!」
最後的一個字深深地卡在了喉嚨,蕭天傲死死地瞪大眼楮,仿佛要將南幽雪看清楚,南幽雪有過一瞬的退縮,卻加深了那個動作。
死死地,仿佛要將所有的仇恨都碾碎在那一個動作里。
終于,蕭天傲放棄了掙扎。
曼曼,我來了。沒有想到居然是這種狼狽的姿態,可是,我終于可以,見到你了是不是?
他的唇角下意識地揚了一下,呼吸停止。
他沒有閉上眼楮。
那雙眼楮死死地盯著南幽雪。
南幽雪這才驚覺發生了什麼,她震驚地後退了一步,又後退了一步,被子的碎片扎進了她的鞋底,她毫無所覺,只是驚恐地跑出了病房,瘋了一樣地跑開了。
好恨。
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對尹崇絕抱有任何幻想。可是怎麼能……他給了她希望,又狠狠將她推入了地獄。她好恨,好恨!因為她知道,他之所以放棄了她,是因為蕭以沫,因為蕭以沫才是他的寶貝女兒,而她,不過只是他的棋子。
就算是棋子也好,要利用就利用到底啊!只要她還能在絕的身邊……只要在他身邊就好了。
可是,沒有。他連一絲一毫都沒有替自己爭取。因為,她根本就不重要。
怎麼能……
她絕對不要就這樣徹底放開絕,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愛上的人,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她一直注意著他的一切,直到那天,她听見他們要私奔的消息。她真的要瘋了。
絕怎麼能那麼無情。
他怎麼可以和蕭以沫私奔!?
不可以!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她在車里做了手腳。讓他們全部都下地獄吧!她在心里冷冷地想。如果他不能屬于她,就讓他們徹底下地獄吧!
那天,她還打電話過去了,她給了他反悔的機會。她想要對他說,讓他來見她,如果他來見了她,那麼,就會沒事了,誰都會沒事的。她也不想把事情做的那麼絕的。
可是,他沒有。他連電話都不肯接。她一遍遍地撥打,他的電話始終佔線,到了後來,她終于打通了,可是,他根本就不肯接听!(ps︰親們可能不記得那個時候了,就是真一打給尹崇絕,不讓他去赴約的那里,最後絕不想再听真一說話,就沒有再接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