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淨而嚴肅的聲音,帶著極其不可置信的音調傳進她的耳畔。
她緩緩轉過身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的瞳孔也跟著一點點放大,又緊縮……
茶祭北的臉龐仿佛暈上了一層寒冰,平日的他雖然嚴肅,卻從來不會有這樣冰冷的感覺。
他蒼白的臉色帶著病態的美麗。
他一只手托著吊瓶的架子,一只手被繃帶纏著。白色的液體透過針管注入到他的血管,他的指節呈現莫名的蒼白。
純白色的病服,純白色的背景。
漾著消毒水的氣味的醫院長廊。
他冷漠地看著顫抖不安的她,聲音里有強壓的憤怒,卻還在努力證實自己听見的不是真的。
「祭北哥哥……」她的視線依舊模糊,但卻強烈地感覺到了他的存在。
「所以,找到認識的人是假的。」他面無表情,一如既往地嚴肅。
她拼命擦拭著臉龐的淚,臉色也跟著越發蒼白,看著他,雙手無助地在一起,薔薇色的唇顫抖著,始終發不出一個單音。
「什麼叫跟‘他’上過chuang?他是誰?!」他的眼底暈著不可思議的寒冰,說著,他向前邁了一步。
她還是在低著頭顫抖,不敢看他,不言不語。
她的表現仿佛將他打進了地獄。
「所以說,手術費是你的賣shen錢嗎?嗯?!」
她詫異地看著聲音變調的他,「祭北哥哥,不是這樣的,你听我說……」
「你到底要墮落到什麼地步!」他突然死死地扣住她的雙肩,他拼命地搖晃著她的身體。點滴架砸中了他的手臂,針管月兌離了他的血管,重重的落地聲,玻璃碎掉的聲音,液體灑落的聲音,一切都是那樣的清晰。
也許是因為他自己也還是無力站穩,他扣住她雙肩的力道幾乎可以讓她窒息。
「你說啊!你到底還要墮落到什麼地步?!蕭以沫!你說話啊!不敢回答了嗎?!」
「祭北哥哥,你流血了……先去止血好不好?」她緊張地看著他被架子和瓶子砸中的地方滲出的鮮紅,暈紅了潔白的病服的鮮血刺痛了她的眼瞳。
「你沒有自尊的嗎?嗯?你都沒有自尊的嗎?我算你的誰?憑什麼為我做這種骯髒的事情?嗯?!」他仿佛根本就听不見她在說什麼,只是生氣地搖晃著她。
「祭北哥哥……」她被他按得晃得快要死去了,「你冷靜一些……求你……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萬一傷口裂開了……」
「蕭以沫,你看著我,我在跟你說話,你沒有听見嗎?!誰讓你做這些,你讓我覺得惡心,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惡心到極點的寄生蟲你明白嗎?!」
「那你要我怎麼做?!」蕭以沫突然大聲地說道,看著他,她的眼底再沒有一絲躲閃,「看著你被醫院趕出去嗎?看著你因為沒有手術費而死在我面前嗎?」
啪——
他重重地甩了她一記耳光。
「如果我活著是你墮落的理由,那我就去死掉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她,捏住她倔強地下巴,顫抖著說道︰「我可以死掉,可是你不能,沒有人值得你犧牲自己,是我也不行!」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我還可以相信誰?你讓我看著你死掉,那我怎麼辦?如果你死掉的話,我應該怎麼辦!」
「你讓我覺得自己像惡心的寄生蟲,蕭以沫!我干淨的人生就這樣被你毀掉了,你明白嗎?!那天晚上,你是怎樣想要活下去才會向陌生的我伸出手你忘記了嗎?如果你活著,只是這樣而已的話。如果你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活著的話,就當你在那天就死掉了吧,我從來都沒有救過你。我真後悔救了你!」
他的雙手突然失去了力道,跌跌撞撞地站直了身體,踉踉蹌蹌地朝著樓梯走去。
「祭北哥哥……」
「不要這樣叫我,我覺得惡心。」
他的聲音冰冷的,沒有絲毫情緒。
他的背影冷漠的,沒有一點溫度。
以沫……
茶祭北清晰地感覺到將她狠狠丟在身後的那一刻,紛至沓來的悲痛,強烈的,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憤怒,綿長的,無法用機器去計算的恨意,徹底地,埋葬了他所有的驕傲。
你知道嗎?
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惡心。
你讓我覺得自己的生命很惡心!
看著現在的你,我覺得自己好可恨。
你到底要我恨自己到什麼地步才滿意?!
你說!
你到底要我怎樣才滿意?嗯?!
如果沒有那麼想要活下去就好了。
如果早一點死掉的話,就好了……
蕭以沫愣愣地站在原地。
那個畫面仿佛是世界上最尖銳的刀刃,狠狠地,不留余地的刺穿了她的心髒。
那個側臉,一點點地,一點點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感覺到,整個世界被抽空了一樣的痛苦,侵襲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生氣了。
惹祭北哥哥生氣了……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要那麼笨!
她也想要一切重來啊!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
她也希望自己沒有那麼傻……
可是,祭北哥哥……
這樣也不行嗎?
不是因為你所以把自己賣給燁。而是因為愛上他所以才會這樣做,也不行嗎?
還是,讓你覺得惡心,不能原諒了對不對?
其實,那天,我究竟應該怎樣做呢?
全部沒有後悔呢。
如果一切重頭再來一次的話。
我也還是會這樣做的。
祭北哥哥。
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是可以信任的……
可是,連你也不再要我了……
所以……
我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把這樣卑賤的生命延續到現在呢?
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會活下來的呢?
視線開始模糊,仿佛世界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搖晃震蕩了一下,腦海出現了短暫的空白,身體仿佛也跟著無法自控地搖晃了幾下……
在黑暗來臨之前,她感覺有一雙大手抱緊了她的身體。
他的溫度讓她覺得好熟悉。
她已經無法再哭泣。
她覺得好累。
好像下一秒就會死去。
可是她記得他身上的溫度,那麼那麼熟悉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