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戰爭手段撒播的鼠疫,比自然爆發的鼠疫來得更加激烈,特別是在當前沒有有效的治療藥物,也沒有疫苗注射的時代。
這是一個不對稱的戰爭,等于用超前的科技和手段對付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英國人民是有著頑強意志的,從去年十月份以來,德國空軍就在倫敦扔下了數以萬噸計的炸彈、燃燒彈,把倫敦炸成一片廢墟,但是倫敦的英國人依然頑強地堅持著,並沒有被嚇倒。
英國人頂得住德國空軍的燃燒彈的轟炸,但是,當帶著小降落傘的陶瓷炸彈從夜空中飄落的時候,卻很少有英國人有這個勇氣沖上去掃滅它。
英國人對于黑死病的恐懼遠遠高出人們的預料,當第一批死亡病例出現之後,就開始有人逃離城市到鄉下躲避。開始是一小群消息靈通的富人階層,後來慢慢擴大到普通市民,不久之後恐慌就慢慢向周圍的城鄉輻射。
德國人先期的轟炸給了倫敦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很多房屋、公共設施遭到破壞,這都給後來老鼠和跳蚤提供了廣闊的生存空間。再加上德國人在夜間空投這些裝有老鼠或者跳蚤的陶瓷炸彈,讓英國人不能夠及時地撲滅這些帶菌的老鼠和跳蚤,另外,英國八月份宜人的氣候,也非常適合老鼠和跳蚤的生存環境,這些都讓黑死病的流行提供了有利的條件。
倫敦的醫院本來就已經住滿了在轟炸中受傷的民眾,鼠疫爆發之後,醫療設施的醫療人員更加吃緊。
但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英國對于感染黑死病的病人沒有有效的治療手段,對特效藥鏈霉素沒有儲備,因此除了將感染者就地隔離之外,就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
如果英國人在六月份或者七月份的時候關注一下他的盟國日本,研究一下日本人的遭遇,也許現在不會這麼狼狽。
一方面日本這個昔日的盟友對大英帝國不再有作用,除了帶來負擔之外沒有任何幫助,現實的英國人連掃都不掃一眼。
另外一方面,英國的外交官也不願意接近這個瘟疫橫行的死亡之地,染上駭人的鼠疫。
再中上中國海軍的封鎖,一般的人只知道日本島上正流行鼠疫,至于情況有多嚴重,沒有多少人有興趣知道,特別是正在被德國人轟炸的英國人。
在落後的國家,鼠疫每年都有發生,特別是在亞洲,在1910年10月,中國東北發生鼠疫。當時的清政府也只用了不到4個月就成功撲滅了這場死亡人數達6萬多烈性傳染病。
所以對于英國人來說,鼠疫的死亡人數遠遠比不上被德國轟炸死的人數多。
而且由于中國生產的鏈霉素價格非常昂貴,在美國人大量儲備購買鏈霉素的時候,英國人卻無動于衷,他們寧願將更多的黃金用來購買武器和軍用物資,建造更多的軍艦、飛機和大炮。
不過,現在他們才知道錯已經晚了,在德國人以舉國之力在英國撒播帶菌的老鼠和跳蚤之後,他們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才知道鏈霉素是多麼的重要。
不過在倫敦的黑死病爆發之後,中國的鏈霉素出口卻忽然收緊了,甚至不再出口。
中國政府給出的理由就是,一是中國政府要再次增加儲備一千萬支,以備不時之需;二是中國政府要對日本進行援助,需要大量的鏈霉素。三是鏈霉素的產能不足。
但是這些都是騙人的鬼話,中國人這樣做的目的,其實就是趁火打劫,想從英國人那里得到更多的好處而已,雖然中國政府在新聞發布會極力地否認,但是起碼英國人就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現在的中國政府已經不用看英國人的眼色做人了,英國駐華大使朱爾典幾次提出要見中國大總統,可是都被拒絕了,就連中國外交部長王寵惠也不太願意見他,怕他嗦。
八月二十八日這天,朱爾典一大早又來到外交部求見外交部長王寵惠,可是工作人員告訴他,王部長很忙,沒有時間見他。
朱爾典已經一連三天這樣踫壁了,對于大英帝國的外交官來說簡直是從來沒有過的污辱,大英帝國雖然有一點不順利,但仍然是世界最強大的國家,怎麼能夠遭受這樣的污辱呢?
以前滿清政府的時候只有中國人求見他的,從來沒有他要求別人接見他的先例,就算他有事情要求見,對方也恭恭敬敬的,誰敢這樣拒絕他。
其實朱爾典知道,王寵惠天天都在外交部上班,他這個時候這樣對待自己,除了故意拿捏姿態、想從英國獲得更大的利益之外,還有就是為了報復英國政府沒有答應讓他代替張山長去參加「三巨頭」會議。
「三巨頭」會議之所以叫做「三巨頭」,顧名思義就是要三個國家元首參加,可是中國總統不去出席,反而派一個外交部長去,英美兩國拒絕也是情理之中的。
前兩次,朱爾典高傲地拂袖而去,不過今天,朱爾典再忍不住了,他今天非要見到王寵惠不可,在英國本土流行的黑死病越來越嚴重,大英帝國不僅需要大量的鏈霉素,還要借助一下中國人防治鼠疫的經驗。
豈今為止,中國是對付鼠疫最有經驗的國家,在1910年10月,中國東北發生鼠疫,由于各種防疫措施處理得當,在當時疫情嚴重的局勢下,不到4個月就成功撲滅了這場死亡人數達6萬之多、震驚世界的烈性傳染病。
1911年4月3日至28日,清政府在奉天組織召開了「萬國鼠疫研究會」,出席會議的有來自英、美、法等11個國家的34位醫學代表,各國專家對東北抗鼠疫行動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在日本發生鼠疫之後,離日本僅一水之隔的中國采取了有效的預防措施,有效果地防止了鼠疫在中國人漫延。
因而中國人積累了豐富的防疫及治療鼠疫的經驗,這些經驗對于大英國帝國來都是重要的
朱爾典因此受到來自國內的壓力越來越大,英國首相要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從中國買一批鏈霉素應急。
朱爾典在外交部的候客廳等了十分鐘之後,終于忍耐不住了,他起身就向王寵惠的辦公室沖去,連警衛的攔阻也顧不得了,仗著他人老骨頭硬,撞開警衛的阻擋,一邊咆哮道︰「不要攔我,我要見王部長!」
王寵惠其實很空閑,他在辦公室內悠閑地喝著茶,他早就知道朱爾典來找他,可是又嫌這個老鬼子煩,因為很多事情不是他可以決定的,朱爾典要求見張山長的請求,他早就上報了,可是張山長偏偏又去度假去了,他一個外交部長,有什麼辦法。
可是這個朱爾典仗著自己是大英帝國的大使,在中國威風慣了,動不動就咆哮,這讓王寵惠很煩,所以只好把他晾在一邊來一個避而不見。
朱爾典已經六十五歲了,這種老頭子沖撞起來,警衛也不敢硬攔他,如果踫壞了他的話,就有話說不清了。
朱爾典沖進王寵惠的辦公室,王寵惠也不得不見他。
王寵惠見到朱爾典沖進來,于是站起來向隨之沖進來的警衛揮了揮手,讓警衛出去,然後說道︰「大使先生,你應該知道,這不合規矩,而且很失禮,有失你的紳士風度。」
朱爾典老臉紅了一下,不過既然已經沖了進來,失禮也已經失了,也就不再顧忌紳士風度了,他氣憤地說道︰「王先生,你說你沒有空,可是我卻看到你正在喝茶,一點也不像沒空的樣子,何況跟我見一面又不用多久,你為什麼要躲避我呢?」
王寵惠心里暗暗罵朱爾典,這老鬼子,我又不領你的工資,我忙不忙關你什麼事?
王寵惠聳聳肩說道︰「公使先生,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我已經將你的要求上報了總統辦公室,大總統已經知道了,他會在合適的時機接見你的,請你稍安勿躁。」
王寵惠不說這話則已,一說這話倒把朱爾典的火氣勾了起來,朱爾典又咆哮起來了,「你叫我稍安勿躁?你知不知道大英帝國每天有多少人因為該死的鼠疫而死亡?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大英帝國的公民因為沒有鏈霉素而白白地死去?你還叫我稍安勿躁?」
王寵惠不緊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心里又暗暗罵了一句該死的白毛豬,大英帝國死多少人關我什麼事。
王寵惠放下茶杯,無奈地說道︰「大使先生,你想怎麼樣?」
「我要立刻以低于市場的價格購買一百萬支鏈霉素,如果你不能決定的話,就請讓我見張總統一面。」朱爾典繼續咆哮道。
這句話其實他已經說了很多次,而王寵惠也回答了他很多次,今天朱爾典又再咆哮了一次,王寵惠只好又回答了他一次,「這個我已經回答過你了,不行!現在我們沒有多余的鏈霉素,你要見我國大總統也行,回去等通知吧,大總統一有時間會安排與你見面的。」
在北京,朱爾典就像是一個鼠疫的感染者一樣,沒有人願意靠近他,個個都躲得遠遠的,昔日風光無限的大英帝國的駐華大使,再也無人買他的賬。
再等了一天,還是沒有動靜,看來中國人已經鐵了心不理會大英帝國公民的死活了。
朱爾典只好來美國駐華大使館,求助于美國駐華大使芮恩施,美國人和英國人一脈相承,何況美國剛剛向德國宣戰,也不想英國因為黑死病流行而率先倒下,所以無論如何都會幫一把。
美國與英國有很多經貿往來,來往于美國和英國之間的船只不斷,如果英國的疫情得不到控制的話,不僅影響美英之間的貿易,影響戰爭的成敗,而且還可能會將鼠疫傳播到美國去。
而且,隨著鼠疫在英國漫延,美國也大為緊張,也要增加鏈霉素的儲備,以備不時之需。
芮恩施這時卻正好跟張山長有約,听了朱爾典訴苦之後說道︰「公使先生,我正好要去見中國總統,我可以捎上你,談完之後,我順便跟張總統說一聲,看他能不能夠見你一面。」
不過朱爾典卻說道︰「不,芮恩施先生,張山長是有意避開不見我的,我要跟閣下一起去見張山長,讓他避無可避。」
芮恩施皺著眉頭說道︰「這樣不好吧,大使先生?」
朱爾典說道︰「芮恩施先生,英國非常需要中國人的鏈霉素,如果沒有鏈霉素,英國民眾會死傷慘重,為了打敗同盟國,請您幫英國人民一個忙。」朱爾典最後幾乎用哀求的口氣說道。
芮恩施考慮了一下,看到這個英國同宗一臉憔悴,六十多歲的老人了還要在北京受氣,雖然這都是他自討苦吃,誰叫他以前一副太上皇的模樣,現在報應來了一點不奇怪。
不過看到他是一個可憐的老人的份上,芮恩施決定拉他一把。
芮恩施和朱爾典一起坐著美國大使館的高級轎車,出了北京城東交民巷的使館區,來到熱鬧的大街上。
北京在規劃中就沒有大型的工廠,不過卻是全國的政治、文化和商業金融中心,市面上極度繁榮。
不過朱爾典沒有心思去欣賞這美麗的街景。
轎車駛出北京城,來到時西山張山長的溫泉度假村,大使館的車經過幾道關卡檢查之後,才批準進入。
在門口,朱爾典卻被攔住了,工作人員說,「對不起,芮恩施先生,大總統的會客名單里面沒有朱爾典先生的名字,請原諒,我們不能放他進去。」
芮恩施說道︰「朱爾典先生是大英帝國的全權大使,他有權跟我一起進去會見大總統,你放心,我會跟張大總統解釋的。」
但是工作人員卻怎麼都不放行,這時另外有一名工作人員從里面走了過來,在她身後還來了一位肚皮微微隆起的女人。
朱爾典和芮恩施都知道,這個懷孕的女人是張山長的政務秘書,也是他的二夫人。
張山長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懷孕了,要在家里陪產才不出席「三巨頭」會議的,可是現在看到陳秀蘭,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陳秀蘭只是月復部微微隆起,走路也非常干脆利索,根本就不像快要臨產的樣子,頂多也是剛剛懷孕四五個月,離生產還早著呢。
陳秀蘭走到芮恩施和朱爾典的面前,朱爾典和芮恩施都微微躬身行了一個禮,陳秀蘭優雅地回了一個禮,然後說道︰「芮恩施先生,大總統請你進去,至于朱爾典先生,大總統說了,等他和芮恩施談過之後,再請公使先生進去,公使先生請稍等片刻。」
朱爾典也就是想見張山長一面,跟張山長談一談,現在既然張山長答應見他就行了,等一下也妨。于是點頭說了一句,「謝謝夫人。」
芮恩施是為了「三巨頭」會議的事情來找張山長的,因為華盛頓始終認為,中國是一支不可以忽視的力量,如果沒有中國的加入,是很難打敗以德國為首的同盟國的,所以美國總統覺得應該說服張山長參加「三巨頭」會議。
剛才芮恩施看到了陳秀蘭之後,知道張山長說要在家陪夫人待產的原因是假,肯定有其它原因,芮恩施想︰只要不是這個原因,其它就好解決了。
對于美國人來說,張山長以家庭的原因拒絕出席這個「三巨頭」會議,在民主選舉的社會,還真沒話可說,因為選民們覺得一個注重家庭觀念的好男人,才是一個好的國家領導人。
八月的北京正是炎熱的季節,不過走在這個度假村的亭台樓閣之下,穿行于樹木花草之間,芮恩施卻感覺到一陣陣的涼意。
張山長在一個古樸的亭子里面接見了芮恩施,芮恩施和張山長兩人對坐在一張茶桌前面,侍從人員為兩人泡上一壺茶,同時旁邊有兩位記錄的文書和翻譯。
不過,芮恩施精通中文,他完全不需要翻譯就能夠跟張山長溝通。
芮恩施說道︰「總統先生,我是愛美國總統威爾遜先生之托,專程前來問候您和您即將臨產的夫人的,不知道即將臨產的是您的哪一位夫人?」
張山長笑笑道︰「我就一位夫人懷孕,你剛才已經看到了。」
芮恩施說道︰「恕我冒昧,總統先生,您的夫人並不像即將臨產的樣子。」
張山長不動聲色說道︰「不錯,還早著呢,才五個月。」
芮恩施額頭不禁流下一堆汗水,心道,你還有意思說,才五個月你就說要在家陪著待產了。
不過人家要這麼緊張也無話可說,難道緊張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有錯嗎?不,沒錯,選民們反而更加稱贊他有愛心,是一個愛護老婆和顧家的好男人,這樣的好男人,現在已經很少有了。
但是這些伎倆騙騙選民還可以,對于芮恩施這些政客,才不會相信這些東西,政客里不會有好男人,或者說做好男人就不可能成為一個成功的政客。
芮恩施不好當面說穿張山長,但是也不想跟他繞彎子,說道︰「大總統為什麼不願意參加‘三巨頭’會議?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要知道,美國總統是很重視中國這個盟友的,威爾遜先生很希望在華盛頓見到總統先生。」
芮恩施看一眼張山長,見他臉上沒有一絲愧疚,于是補充說道︰「我們美國人是非常坦誠的,我知道總統先生絕對不會是因為夫人要待產而拒絕出席這個會議,肯定有其它原因。
威爾遜先生認為,中美兩國都是盟國,兩國元首應該坦誠相對,消除誤會。」
張山長當然不會說,去開「三巨頭」會議對中國沒有絲毫實際上的好處,他不想為了英法等國跟德國人作戰,更加不想援助英國人。
就算不以夫人待產為借口,張山長還有很多借口。
張山長說道︰「其實理由很簡單,完全是我個人的原因,我是擔心如果我去了美國,按照美國的《排華法案》,我是不是會受到某些特殊的待遇?」
芮恩施尷尬地笑了一下,道︰「總統先生是美國的貴賓,當然不會受該法案的影響。」
張山長搖搖頭說道︰「中國也很願意盡協約國成員的責任,我個人也很希望參加這個所謂的三巨頭會議,但是我是一名華人,我不會進入一個從法律上歧視華人的國家,所以我不能夠參加這個會議,芮恩施先生,請你將我的這句轉告威爾遜總統。」
芮恩施說道︰「好的,我會轉告,不過威爾遜總統也建議過,如果總統先生不方便出遠門的話,威爾遜總統和英國首相也可以到訪中國,三巨頭會議在中國舉行也可以的。」
張山長笑道︰「我非常歡迎,不過時間上要遲一點才行。」
芮恩施連忙問道︰「這是為什麼?」
張山長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然後笑道︰「要等我國的議會通過一個《排美法案》才行,要不,威爾遜總統怎麼會明白我此時的心情呢?」
芮恩施額頭又冒汗了,說道︰「總統先生真會開玩笑。」
張山長也笑道,「的確是玩笑,在美國和中國都不適合開這個會議是肯定的,不過我有一個很合適的地點。」
芮恩施連忙問道︰「是什麼地方?」
張山長說道︰「是澳大利亞,現在倫敦黑死病流行,英國首相呆在那里很不安全,可以借口開會的名義撤到澳大利亞來,而且澳大利亞離美國和中國都差不多的距離,也不用我們在海上漂泊這麼久,真是一舉三得。」
芮恩施點點頭,贊道︰「張大總統真是有辦法,好吧,我馬上向威爾遜總統報告,听取他的意見,那麼我就告辭了。」
張山長站起來跟芮恩施握了握手,然後叫人送芮恩施出去,接著讓人清理一下桌面。
看著芮恩施離去的背影,張山長嘴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