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燕的雙足較小,但是尚且能綁信箋。雲隱月轉而一想,墨雨燕傳信,莫非有什麼急事?
雲隱月匆匆展開信箋,眼角再次一抽,千里迢迢不惜動用墨雨燕,只有四字︰「陌上花開。」
「哼又是陌上花開,一點新意也沒有。」雲隱月咕噥一聲,不過也對,她的事情,他有什麼不清楚的呢,就算遠在悠霜國,他也能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墨雨燕撲騰了幾下翅膀,仿佛不滿意雲隱月口氣中的不屑。
雲隱月清眸一瞪,大眼瞪著墨雨燕的小眼,此時正是她心有悵然之時,竟然連感嘆都不行︰「你與那只可惡的墨鷹一樣,招搖過市,生怕別人不知曉一般,在那只既狡猾又招蜂引蝶的狐狸面前一副恭敬模樣,在別人面前一副非你不可的樣子,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你若不情願可以不來,哼」
「唉干嘛跟你一只鳥生氣,明明是那只狡猾的狐狸不思進取,遲遲不動,他要是早些兵臨城下,我也不至于受困皇宮,歸回無聲谷不得。」
忽然,雲隱月側首,但見王府侍衛匆匆而來,雲隱月白衣衣袖一揮,掩蓋了尊貴非凡的墨雨燕。這些侍衛,龍蛇混雜,忠心還是二意,她尚且沒有定論。沒想到,皇宮之中,能相信的也只有那個牽制她的皇攸瑞了。
「何事?」雲隱月早已收斂起方才一剎那的感嘆,若無其事地問道。
「稟王爺,白丞相在外求見。」
白岩求見?這倒是有些稀奇了,她與白岩互不往來,況且這「求見」二字,似乎有些自降身份,相比之下,她在別人眼中可真是目中無人,狂傲自大了。這次來,想必沒什麼好事。
「告訴白丞相,本王正要午歇,若是白丞相沒有什麼要緊事,請先行回去,如果白丞相有要事相商,那麼便請白丞相稍候片刻。」
「這……」侍衛有些為難,畢竟是一國丞相親自拜訪,居然就這樣拒絕不見,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怎麼?有意見?」雲隱月冷著一張臉道。
侍衛一見,當然沒有異議︰「是,王爺。」
然而,侍衛看著雲隱月,未曾退下,還恭立一旁,時而垂首斂眉,時而又偷偷打量她,但不難看出其中的欲言又止。
「何事難以開口。」雲隱月淡淡地道,沒有絲毫的好奇。
「屬下听聞,近日月城有人在傳……」侍衛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綽詞。
「傳什麼?」雲隱月挑眉,傳聞應當與她有關,而且不是什麼好事,所以侍衛猶豫難言,白岩求見。
「王爺是……女子之身。」侍衛偷偷打量了眼白衣如雪的公子,那樣縴細的身子,那般絕世的容顏,真是雌雄難辨。
「是嗎?」。雲隱月可有可無地道,這件事始終會有這麼一天,樂訾熠、白岩、軒轅復三人等到現在實屬不易。她倒是不介意這三人知曉,讓她最為擔憂的還是皇攸瑞。如若她是女子之身為皇攸瑞知曉,再加上她與鳳影月神態酷似,很難讓人不會聯系到鳳凝月與雲傾月。
看著那個侍衛,雲隱月問道︰「你覺得我像嗎?」。
「這個……」侍衛有些局促。
「罷了,你先退下。」
侍衛如蒙大赦,趕緊應了聲︰「是,王爺。」
雖然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刻,但是身為無凡之時拆穿身份,如今所做的一切有些前功盡棄。為今之計,只能先掩飾身份。
雲隱月揮開衣袖,墨雨燕安然地躺在雲隱月的膝上,一副享受的樣子。
「你倒是無事煩憂,這可不是一張面皮的問題,而是一副皮囊的問題。若是逍兒遲些走,或許還可勉強推搪,如今什麼也不剩下,找個人替身也無人可尋。罷了,先解決你的事情再做打算不遲。」
雲隱月抱著墨雨燕,走入書房,揮筆寫下「安」字,綁入竹筒之中,放飛了那只高貴的傳信之鳥。
縱然白岩就在殿中,雲隱月依然毫無憂慮的任由墨雨燕飛入高空,絲毫不擔心墨雨燕是否會中途受伏。
輪椅不疾不徐地行駛至殿中,白衣公子獨坐輪椅,身形瘦削,面無表情。背後一侍女,身姿曼妙,卻是其貌不揚,緩緩而又小心翼翼地推著。白衣公子至首座落定之時,方淡淡地望向赭石色官袍的六十多歲男子。
「讓白丞相久等了,本王一向有午歇的習慣,不巧正好被白丞相趕上了。」
「賢王貴人事忙,理當多多休息。」白丞相也客套起來。
「白丞相紆尊降貴至王府中,不知所為何事。」
白岩看了眼輪椅之上的賢王,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莫名感覺,但是看著那張絕塵月兌俗的臉,又絲毫沒有不妥之處,他微微作揖道︰「微臣是奉聖上口諭,請賢王移步御書房,聖上與眾官員正在等候。」
「讓皇上和眾臣等候本王,本王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不知皇上宣見本王,所為何事?」雲隱月明知故問道。
「賢王親自走一趟,自然知曉。」白岩沒有明說。
「那有勞白丞相帶路。」
「賢王請。」
今日的賢王多了一份懶散,那種隱隱約約的懶散,讓人有些懷疑,在他看來,賢王從來是風輕雲淡,帶著孤高傲然。
忽然,白岩抬首,仿佛才發現輪椅之後還有一侍女一般,賢王從來獨來獨往,怎會有侍女相伴。而且這侍女樣貌平平,垂首膽顫心驚地推著,目不斜視,賢王身邊怎麼會有如此平淡無奇的侍女。
御書房中,眾臣跪了一地,戰戰兢兢,小心覷著御座上喜怒無常的帝王。
「皇上,不能再如此縱容賢王逾越職權,否則皇權威勢何在」
「是啊,皇上屢次為賢王破例,屢屢頒布旨意,國威何在」
「皇上,月城百姓近日頻傳賢王是女子之身,如若果真如此,有違祖訓啊」
皇攸瑞神色復雜地等待著被眾臣指認是女子之身的賢王的出現。
「賢王與白丞相覲見——」
通傳聲方落下,輪椅的 轆聲已經在眾人耳畔響起,白衣公子依然我行我素,未等通傳便長驅直入御書房。
「好壯觀的場面吶怎麼,想當賢臣?怎麼不自刎相諫?」白衣公子無視地上一眾百官,對著御座上神色莫名的皇上道,「長話短說,出動堂堂煜朝丞相,尋在下何事。」
「咳咳,凡兒如何證明自己非女子之身。」皇攸瑞言簡意賅地道。
「無事生非,是誰先提議的?」白衣公子淡眉掃過眾人,眾人頓感一種寒意自地下竄入身體,侵襲全身,好犀利的眼神。
「眾臣提議。」皇攸瑞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臉上帶著一絲興味。
「眾臣?戶部尚書不管煜朝人口而管本王一人,真是殫精竭慮,兵部尚書不去管百萬雄師而關心聖旨一事,莫非想要謀權篡位,至于吏部尚書,官吏一事重中之重,倒是職責所在,本王可以證明給你看,本王到底是雌是雄。」白衣公子欲要起身,輪椅之後的侍女匆匆走上前,白衣公子搭著侍女之手緩緩起身,行動似乎有些困難而又有些慢條斯理地踱至吏部尚書面前,「但是本王有言在先,若是空穴來風,本王尊嚴受辱,本王不要你的命,只要你揮刀自宮,五官失聰,此外,本王念在是你愚昧無知,不會要你滿門抄斬,但至少株連三族。」
吏部尚書渾身一哆嗦,好狠絕冷酷殘忍的賢王,竟然如此平淡地說出要株連他三族,讓他揮刀自宮,已經是對他最大的侮辱,還要五官失聰,不能視物,不能聞聲,不能知味,不能嗅物,不能觸物,簡直是生不如死。
「證明與否,朱尚書?」白衣公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地之人,語氣緩慢,沒有逼迫,仿佛證明與否,損失的都不是他。
吏部尚書再次一哆嗦,看賢王無形中的咄咄逼人,讓他不得不猶豫是否要證明。為何偏偏選中他,莫非是因為前任賢王之故,前任賢王的罪名正是他與前任禮部尚書以及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工部尚書、刑部尚書,在白相授意下合謀。前任禮部尚書已經被罷黜抄家,如今輪到他,這是否意味著賢王要各個擊破。
他習慣性地抬首看了眼赭石色官袍男子,百官之首,只要有丞相在,但是,之前禮部尚書被罷黜,丞相沒有絲毫的救援,這一次,莫非是他命絕于此。不證明,白相勢必不會放過他,證明,賢王定然不會放過他。只能賭一把了,至少,證明的話,還有一條出路。空穴來風,也有一定的根據,況且白丞相已經證實賢王的真正身份。
「證……明。」
「愚昧無知,自尋死路。」白衣公子露出諷笑,輕輕一呼,「來人,架屏風,既然是吏部尚書與皇上要見證,其他不相干之人,本王不想要他們的雙目。」
言罷,侍女搬來屏風,三面圍繞,獨留一面朝向聖座,皇攸瑞高高在上,吏部尚書顫顫巍巍地跪著。
「小雲,為本王寬衣解帶。」白衣公子伸出雙手,等候侍女伺候。
「是,王爺。」侍女默然上前,抬首便為白衣公子褪去衣服。
御書房中悄然無聲,只听得細微的窸窣聲,讓人窒息,也讓有些人感覺到死亡氣息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