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雲宮中,菊花殘敗但猶自傲于霜枝,然蕭索的秋風夾雜著肅殺的北風,還是吹落了滿園的秋菊,只剩滿園的嘆息,滿園的無奈,與滿園的悲哀。
秋雲宮外,駐扎著一只軍隊,守衛森嚴,個個神情緊繃,如臨大敵。
秋雲宮里,燈火通明,一身著銀紅色錦衣,面容俊秀,眼神瘋狂的男子,正舉著一柄利劍指著床上一雙鬢灰白,雙眸犀利,年近花甲的男子,旁邊還有一風韻媚然的女子,雖早已過而立之年,但歲月仍然掩飾不了她的嫵媚與艷麗。她雙眸微微瞪大,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看著眼前這一切。
「父王,你還是簽了詔書吧,那樣,我也不用打擾你與母後的溫存。」銀紅色錦衣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劍,鄙視著床上的男子。
「逆子,你竟然敢威脅我。」凌王一拍床沿,怒斥道。
「父王,這都怪你,令我失去了多少機會,我再也等不了了。」銀紅色錦衣男子的眼中閃爍著極度的瘋狂,而那瘋狂中又是達成目的時的欣喜若狂。
「逆子,你以為你是他的對手嗎,咳咳……我這十多年來一直將你護……在羽翼下,你才有今天,你真不知好歹。」凌王撫著胸口猛咳,犀利的眼眸中半是怒半是痛。
「王上,不要生氣,保重身體啊。」女子輕拍著凌王的背,一片溫柔和擔心,「詠兒,你太大逆不道了,快放下劍,向你父王賠罪。」
「母後,你應該像往日一樣幫我的,你該勸勸父王趕緊簽了詔書。」
說罷,凌風詠的劍又遞進了幾分,狠狠地道︰「父王,別以為我不知道,等你百年之後,等他登上王位之後,你便將我攆出凌城,遷往林城,林城,多麼偏僻的一個小城,父王,你好偏心啊!」
「逆子,你……咳咳……」凌王怒火攻心,指向凌風詠的手指在半空中顫抖不停。
「父王,你再不簽,我便讓母後先走一步了。」說罷,凌風詠劍鋒一轉,直刺樂秋雲,樂秋雲的脖頸立刻涌現點點血紅,「父王,你若再不答應,我的劍可就真的保不準往哪兒刺了。」
「你……這逆子,莫……傷害你母後。」
「那你就簽了吧。」
凌王頓覺無力,一把奪過,看了詔書上的內容,卻露出一個諷刺和悲哀的笑容,他再也不做多想,御筆一簽,蓋上璽印,詔書一揚,與悠霜令一並摔在地上︰「我就遂了你這逆子的心,看看你究竟有什麼樣的下場,看看你究竟如何與他斗。」
凌風詠滿心歡喜地拿著詔書和悠霜令,听不進任何的話語︰「來人,將秋雲宮封鎖起來,不許任何一人進出,如有擅闖著,殺無赦。」
待秋雲宮恢復了一片寧靜,空留一聲嘆息時,一流金瓖邊的黑色錦衣公子瀟灑而來,步履優雅,輕搖描金折扇,雲淡風輕,唇角含笑,眉目疏朗。
天已經有些朦朧了,那樣的迷茫而又飄渺,仿似籠著無形的壓抑。
凌風吟避開秋雲宮外的禁衛軍,悄然而來,徑自來到床邊,悠閑坐于一旁,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嘴角卻還有那種令人見之溫暖的笑意,他微微欠身,道︰「父王,兒臣救駕來遲,您受苦了。」
凌王仿佛早已料到凌風詠會來,收起了眼中的悲哀與蒼涼,冷冷地道︰「你是來看笑話的吧,咳咳……」
「怎會,兒臣絕無此意。」凌風詠挑了挑眉,兀自道,「兒臣本也不想打擾父王與‘母後’的纏綿,無奈秋雲宮聲勢太大了一點,所以,兒臣擔心會有刺客或者逆賊來侵,便出來看看父王與‘母後’是否安然無恙。」
「你還是恨我。」凌王的眼中有一瞬間的暗淡,仿佛回憶起什麼,語氣也弱了幾分,「你母妃的死……」
「母妃是腳下不慎,落水而亡的,難道父王忘了嗎?兒臣可記得很清楚,那天距今也有二十年了,‘母後’似乎還在歌月國吧,那天可不比今日花好月圓,那天上午陽光明媚,而下午風雨交加,亦如大哥的臉,上午尚且陰霾,下午卻兄友弟恭,兒臣當時真的是年幼無知,竟然相信他的話出了趟門,獨留母後一人在宮中。」
流金滾邊的折扇一下一下輕搖著,沒有片刻的停滯,狹長的鳳眸,彷如鍍上一層光輝,帶著幾分寒意,凌風吟眼中充滿諷刺,語氣里還是平和依舊,沒有任何的感情,仿佛從來與他沒有牽扯,還能笑得雲淡風輕,「不過死了也好,也不用如此痛苦,愛上一個心中想著另一個女人的男人,母妃多可悲啊,而那個永遠也得不到心愛女人的男人,似乎更可悲啊!」
「你!」凌王的眼中滿是驚訝、錯愕、痛苦,卻沒有悔恨,只是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猶如風燭殘年的老人,沒有絲毫的生機。
「你看,‘母後’眉宇間與那畫像之人多像啊,怪不得父王寵著她,二十年不變。」凌風吟看了眼滿眼驚恐的樂秋雲以及雙眼死灰的凌王,繼續道,「鳳凝月,二十年前煜朝第一美人,鳳家之女,瑞帝之後,二十年前那場大火,鳳後似乎葬身火海,那一次,您的父王似乎未讓你去帝都,您似乎錯過了很多,那天父王好像第一次喝醉了,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母妃也听了許多不該听的話。傳聞,得鳳家女者得天下,而若得鳳家男子相助治理天下便可平天下,只是,‘母後’眉間似乎少了那清貴的月牙胎記,因而也只能做個替身罷了。」
「你……」樂秋雲望著凌風吟一開一合的雙唇,遍體生寒,顫抖不已,半響才吐出一個字,卻听不清任何言語。
「你到底想要如何?」凌王喘著氣,艱難而又壓抑,想要訓斥,卻是身不由己,只能只手握著樂秋雲的手,無聲地安慰。
「兒臣只是來查看查看父王的安危,既然父王無恙,那兒臣先告退了。」說罷,凌風吟起身,轉身要走。
「等你登上王位,你放過詠兒吧,留他一條性命。」凌王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滄桑與無力。
「父王似乎不明白,今日卯時要登上王位的可是我那五弟啊,是你最疼愛的兒子,兒臣不久前才死里逃生,想必父王受驚過度,胡涂了。」凌風吟似乎不明白,轉回首,一臉無可奈何地盯著凌王,回地漫不經心。
「就算我求你,放過他一命,他威脅不了你。」近乎有些卑微的聲音里,往日的風采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一個父親苦苦哀求,想要留住自己兒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