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不請自來,不知風吟世子如今是否有空。」淡然的聲音,不疾不徐,仿佛耳邊輕喃,慢慢地彌漫在夜色中,然而仔細辨別,那道聲音的主人,不在身側。
凌風吟的笑容微凝,看來王宮的守衛該加強了,竟然可以讓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此處。
眼神瞟向窗外,從鏤空的窗戶縫中,凌風吟可以看到一人,面容俊美,白衣翩躚,長身玉立,飄渺不似凡人,來人右手握著玉笛,輕輕敲打著左手,一步一步輕盈而來,仿佛游走在紅塵之外,夜色中,宛如謫仙一般,縴塵不染。
依稀之間,那朦朧的感覺又再一次襲來。
「無情公子竟然親自前來啊!」凌風吟含笑,言詞里透著一絲不可思議,但那抹過于溫潤的笑意,卻透露出他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一般。
莫非真的是為了他那個紅顏知己?
可是,那一天,千尋山下,似乎並不是傳聞中那樣。
凌風吟唇邊的笑意透著一絲耐人尋味,只是眼中的黑眸仿如一潭古井,深不見底︰「恕在下有傷在身,不能親自相迎了。」
無情一個晃身之間,已經進入蘭馨宮中,沒有看榻上慵懶之人的身影,也沒有看榻邊輕搖羽扇的身影,徑自在一旁坐下。
他一路施展輕功而來,如今已經有些疲乏了,然而在一躺一站的兩人看來,似乎沒有什麼異樣,無情這樣的態度反而給人以一種無禮與傲慢之感,只是,謫仙公子的任何舉措,在凡人眼中好似都理所當然一般。
「無情公子踏月而來,好雅興,然在下臥病在榻,不能帶無情公子好好領略一番悠霜國的美景了。」說罷,一絲惋惜伴隨著笑意,露一分,深一分。
「風吟世子不必顧左右而言他了,在下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想必風吟世子已經有所耳聞。」無情抬首看了凌風吟一眼,無風無浪地道,他知道,他的行蹤,很多人關注,隱在暗處的人中,自然少不了眼前這位深藏不露之人安排的人,「不知風吟世子有沒有興趣同在下做筆交易。」
「無情公子擅闖王宮,如今又用如此態度同世子說話,未免太不把悠霜國放在眼里了吧。」一旁久未開口的忘塵冷著聲音道,犀利的眼中不知有什麼打算,只是,初次見這般絕世出塵的人,他的心中卻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憂慮。
「那你說說,在下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同風吟世子說話,或許是該同未來的凌王說話,而在下在同未來凌王說話時,樂三公子應該也知曉為人臣子不應該擅自插嘴的道理吧。」雲淡風輕的聲音,無形地含著冷冽與威勢,一番斥責的話語硬是讓無情說得平淡至極,仿佛此刻他並非要求助于人。
無情說這番話時並未看向忘塵,或者說自來到蘭馨宮後從來沒有看過羽扇綸巾的男子,而只是看著雍雅絕倫卻是滿月復心機的貴公子。
忘塵一怔,還沒有一個外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除了世子,世上已經無人知道他還活著。即便是他現在的身份,也很少有人知道。而這無情公子,初來乍到,卻似乎知道一切,而看他那並沒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態度,竟然挑起了那種想要挑戰的火焰。
「忘塵,你先退下。」凌風吟微微一笑道,眼中是不容拒絕的深意,忘塵自然明白,略微俯身便轉身離去。
「無情公子,家臣口無遮攔,在下在此賠罪了。」凌風吟折扇一抬,貼于胸前,略微側身,溫文爾雅,墨發隨著輕微的舉動而滑落至前胸,無風而動。
那一垂首間的優雅,那一欠身間的謙遜,當真讓人難以想象,不久前此人還雙手干淨地鏟除了自己的兄弟,薄情到連他父王的葬禮都未曾露面。
忽然,無情在凌風吟敞開的胸口看到一個傷痕,很淡,從疤痕的跡象來看,竟然看不出是何兵器所傷,但是這個位置,胸口,竟然如此巧合,不由得,無情的雙眸一眯,繼而舒展,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
然而,凌風吟早就將無情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哪怕只是一個細微的表情。
凌風吟淺淺一笑,眉眼微抬,溫和而又帶著似戲謔地道︰「無情公子似乎對在下的身子比較感興趣。」
未曾理會輕佻而又曖昧的話語,無情若無其事地反唇相譏︰「風吟世子當胸重創,竟然還能安然無恙,真是令人佩服。」
竟然知道他的傷,面前這個無情公子果然與無歸路有些宿怨,看來放無歸路離開,大有裨益。
想至此,凌風吟溫雅地解釋道︰「舅父雖不及縹緲醫仙谷雨谷前輩醫術精湛,但他也是一位世外高人,幸得他老人家相救,也無什麼大礙。好在沒有傷及心脈,一點小傷罷了。」
無情沒有多想,此時也不想在這上面牽扯太多,他知道凌風吟深藏不露,話語里的真假難以辨析,雖然知道要沉住氣,但是他不想浪費時間,他也沒有時間了︰「不知世子考慮的如何了?」
「不知無情公子想要作何交易?」凌風吟頗有興趣地問道,仿佛之前岔開的話題很是無聊。
「我解你燃眉之急,你借我三人和一道命令。」無情開門見山,不加掩飾。
「我的燃眉之急?不知無情公子指什麼?」凌風吟雙眸幽深地看著無情。
無情神色不動,無風無浪地道︰「世子的登位、凌王的遺旨、凌風詠的處決、除舊迎新、輕羽國的國宴、你的‘仁義之名’、或者還有一個借口。」
「怎麼說?」凌風吟的鳳眸染上了一抹難以忽視的光輝,仿似透著興趣盎然的意味,「我怎麼不知道我的燃眉之急竟然這麼不勝枚舉。」
「但凡新皇登基可大赦天下,獲得民心。風吟世子登位亦可大赦悠霜國,博得仁名。想必世子應該無意留下叛上作亂,殺父弒母的兄弟,奈何凌王一道遺旨亂了世子的計劃,殺不得,卻更留不得。而今,世子任由易安侯拖著,表面現象不過是礙于遺旨又或者想給世人留個顧念兄弟之情的美名而已。然而,眾人所不知的是,世子或許想要借——刀——殺——人,坐山觀虎斗。」
沒有被人拆穿內心想法後的尷尬與惱羞成怒,凌風吟含笑贊之︰「精彩!」
「既然如此,世子又懂得如何拿捏人心,何不順著凌王的遺旨,將其流放到林城……」
「流放林城,途中下手,這不擺明了是本世子所為嗎?。」凌風吟收回身體,輕搖折扇,不置可否地道,「這便是無情公子的高見?」
「風吟世子難道只有這麼點遠見嗎?。」冷冷的輕蔑聲,被無情掩在了淡漠的神色中,看著凌風吟鳳眸中的光芒漸漸歸于寂靜,無情絲毫不受影響。
笑臉面向出塵的謫仙,凌風吟一副賞心悅目的樣子道︰「此話怎講?」
「世子的弟弟能否走出悠霜國還是個問題。」
「哦∼,願聞其詳。」
「遵照遺旨同時讓人劫獄,將矛頭指向歌——月——國。」
「在下與歌月國無冤無仇,為何要將矛頭指向歌月國,這個時候將矛頭指向歌月國,難道就不怕給我悠霜國帶來災禍嗎?。」凌風吟不以為意,似是不明白地道,然而折扇忽然的停滯,仿佛泄露了什麼。
「天下。」無情輕輕道出兩字,顯得無波無瀾,仿佛天下對于他而言只是平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