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一片悄寂,紛擾的人群進入樹林仿佛被掩埋了一樣,無聲無息,無影無蹤,林中唯見參天樹木,遮擋了陽光,留下一片龐大的陰影。
靜,天地間,唯一的感覺便是靜,連風的聲音似乎都不曾存在,樹葉仿佛被凝固了一般,連一絲的飄搖都吝惜展現。
霎時,林中浮起了茫茫煙霧,彌散林間,越聚越濃,將一片綠色隔絕在視線之外,眼中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朦朧。
「難道是迷林陣?」雲逍疑慮之際已然喃喃月兌口而出,聲音雖然不想,但在悄寂的林中亦能起了微瀾,雲逍感覺到不再是只身一人,趕忙捂住嘴,他跟在無情的身後與含煙並排,此時,在一片朦朧中看不到幾人的表情,幾人亦沒有什麼反應,他心下安定,他並非想做那莽撞之人,不想妨礙到他們。
「雲逍。」無情淡淡地道了一聲,不像是在叫他,到像是在品味這名字的意味一般。
「是,公子。」雲逍趕忙響應,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反應竟然是如此敏捷迅速,心中仿佛有一個聲音促使他不能褻瀆這宛若謫仙般的白衣公子一般,對于無情喚他的名字,竟有種榮幸的感覺,不覺心中帶著點緊張。
「呵呵……」
本來帶著壓抑的氣氛瞬間被雲逍的緊張和含煙的輕笑打破,林中隱約彌漫著輕快的氣息。
無情玉笛輕敲,于煙霧中看了眼憨直的少年,神情自若地道︰「你既然知道,便由你來帶路吧。」
「我?」雲逍一怔,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萬一耽擱了他們,他不是會害了人家。
無情仿似看出了他的猶豫,淡淡地道︰「我們沒來之時,你本如何走便如何走,當我們不存在即可。」
只是,無情沒有料到的是,這話听在雲逍的耳中,在一片迷茫之間,卻有股冷淡的味道,仿佛一個要走陽光道一個要過獨木橋,仿佛他的出現阻礙了他們的行程一般,無端隔離了一層距離。
雲逍有一瞬間的沉默,茫然四顧之間,向右邊行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中竟然有絲受傷的感覺,還有一絲道不明的委屈。這二十五天以來,不管別人嘲笑也罷、冷漠也罷,他都不曾在意,都是笑著面對,卻不似今日這般難受,有些垂頭喪氣,更別提笑了。
此陣比迷林陣略微復雜,但未達到迷魂陣的精髓,布陣之人無心傷人,這便是即使不懂之人也可進入的原因,此片樹林中的確沒有危險。一路行來,在陣中某個地方,潛藏著一些人,沒有殺氣,即便人走過,也沒有反應,那麼,便權作監視之人。這或許也就是所謂的一旦發現私自動武之人,暗使手段之人,便莫怪輕羽國招待不周了之故。
然而,布陣之人無心,但不代表別人無意。
林中煙霧繚繞,仿佛越走越深,越深越險,越險越讓人懷疑是否能找到出路。周圍的景物仿佛從來沒有變過,所行所過之處,皆是奇秀的林木,煙霧籠罩之中,分辨不出東西南北。
空氣里,隱隱有絲香味,若隱若現,飄忽不定。
「有毒。」含煙蹙眉道,略帶憤恨之色,是誰竟然如此卑劣,暗施這般低劣手段。
含煙並不擔心自己,這點雕蟲小技她自然不放在眼里,她也不擔心無情與別夜,這兩人武功之高,見多識廣,定然早已發現有異。她出口,自然是為了提醒前面帶路的雲逍。雲逍走在前端,如若沒有防備,必定已經吸進煙霧。無情不開口提醒,別夜也定然不會多事,多管閑事之人從來就是她。不過今日應該不歸為多管閑事,而應該算是仗義相助。
含煙自袖中取出一個瓷瓶,正準備道出解藥,一冰冷潤滑之物置于她的手背上,細細觀察,原來是無情的玉笛。
迷蒙之中,含煙只听得無情道︰「不必,他身上有避毒珠。」
「哦。」含煙應道,仿佛沒覺什麼不妥,將瓷瓶收入袖中方察覺到什麼,「咦?你怎麼知道?」
玉笛一滯,輕薄的煙霧纏繞之際,含煙看不到無情的任何表情,只能听到那如煙似霧的語調︰「他步履如常,沒有中毒跡象,況且以他資質,定然不是習醫之人,只能說明他身上有驅毒之物。」
「哦。」似乎是有那麼些道理,只是,為何是避毒珠,不是避毒玉,避毒香囊之類。
含煙還想再問,只听得隱隱約約的打斗聲,不甚清晰,但確確實實存在,不由得,她冷哼一聲︰「這些人連這點規矩都不能遵守,早些回去算了。」
「姑娘在說誰早些回去呢?」含煙右側的林木中,緩緩走來兩人,一人一身清冷,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生人勿近的意思,一人白面書生,笑容客客氣氣,而說話之人正是那白面書生。
含煙疑惑地打量著忽然冒出來的兩人,見對方穿著氣度不凡,且其中一人正是歌月國參與奪令之人的獨孤琰,不覺余光瞥了眼無情。
見無情並沒有出言的意思,含煙心中苦笑,臉上燦笑,只能自己撐起場面︰「自然是暗施手段的人了,如果你們沒有,當然不是說你們了。」
「這里四下無人,我還以為姑娘說的是我……與獨孤家主呢!」公孫景笑著解釋,雖然話中提到獨孤琰,但是眼神卻是端詳一旁安靜而坐,從頭到尾沒有看過他們一眼的無情。
獨孤琰聞言,並沒有搭理公孫景,而是如同公孫景一般,打量可以視人如無物而且還理所應當的無情,只是,獨孤琰的眼中,多了幾分懷疑之色。
「這位姑娘,不知這一位是……」公孫景語含詢問的口氣道。
「他……」
含煙還未道明,獨孤琰已經略含諷刺地道︰「方才這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只是說了一句話,公孫家主便知對方女子之身,公孫家主再怎麼精明,也不至于立即知道吧。既如此,公孫家主又何必明知故問?」
公孫景自知失言,但是已經不能明著反駁,只能心中暗罵一聲,他不過是途中問了一句關于御宇令的事情,沒想過一直不曾開口的獨孤琰會替對方說話。
當下公孫景只能尷尬一笑︰「林間白霧茫茫,姑娘倩影窈窕,忽听清悅之音,一時之間,便月兌口而出,幸好沒有認錯,如有得罪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含煙微微一笑,不知還說些什麼。
獨孤琰輕蔑一笑,徑自往前而去。
公孫景見此,也不想多留,尾隨而去。
無情旁邊又恢復了安靜,他略微示意,別夜奉命推動輪椅,對于方才的那一幕,仿佛不曾發生過。
一路行來,四人偶然可以看見一節斷刃,幾滴暗紅的血跡,隱隱約約之余,也能听到謾罵之聲,時而又有兵器擊打之聲。
「雲逍。」無情一如既往的平淡語氣再次響起,然而,前面行走的人沒有任何一絲反應,雲逍的心中此刻矛盾重重,竟然有些恍惚。
「雲逍。」
無情略微蹙眉,再次開口喚道,這一次,雲逍听得明白,趕忙轉身,急急道︰「是,公子。」
「心不在焉可以留到走出樹林之後。」听著像是有些不耐煩的話語,不過也是听在外人耳中而已。
「對不起,公子。」雲逍一副犯了錯的表情,顯得局促不安,手足無措。
無情將雲逍的一切表情看在眼中,不責備,不訓斥,仿佛陌生人一般,道︰「再往前,迷煙越濃,這並非一般迷煙,轉道左行。」
「左行?那該怎麼走啊?」雲逍于朦朧中看不清無情是什麼神色,心里竟然又開始緊張,暗道自己居然愚鈍至此。
「遇坤位前行、遇坎位右行、遇離位後退、遇震位左右皆可。迷林陣已經變動,此陣並非只有一條出路,否則幾百來人豈可同行,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
「是,公子。」此時此刻,雲逍的心中又蘊含著一絲欣喜,他知道自己遲鈍,而無情公子竟然耐心地教他,雖然語氣平淡,但無情公子沒有生氣,沒有不耐煩,想著想著,便是一臉燦笑。
清澈的少年,喜怒形于色。
走了一刻鐘的時候,四人隱隱听到樹葉窸窣的聲音,轉而又悄然無聲,歸于靜寂,快臨近出口的時候,不遠處似乎又傳來一聲兵刃踫觸的聲音,即刻又無聲無息。漸漸地,煙霧向四處散開,兩旁的樹木清晰映入眼簾。幾步過後,便已是另一番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