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皇天祁拿他那尊貴的手指指向樂訾熠,樂訾熠傲然一笑,眼中滿是嘲諷︰「原來太子也為倩妍怒發沖冠了,只是倩妍沒有那個榮幸能看到太子的關愛,不過本王會替太子轉告的。」
樂訾熠對皇天祁的怒意視而不見,心中帶著幾分不耐煩,陪這種人在這里耗費時間,簡直侮辱了他,浪費了他寶貴的時間。
朗目微微一掃,樂訾熠神色頗為不悅︰「奏樂起舞,別擾了太子的雅興,希望太子諒解本王的憂慮和倩妍的難處。」
歌舞再起,席間又恢復如常。
「太子,听聞舞影國的花神節也快到了,到時各國麗人匯聚,定是一番盛況,本王正準備前往舞影國一趟,不知道太子有沒有興趣一游。」
皇天祁蒼白泛著青灰的臉上笑意展現,卻讓人有種黑夜看見累累白骨的錯覺︰「既然已經東行,就順道微服南下看看舞影國民情吧。」
說至此民情,皇天祁似乎終于想起此趟的來意,咄咄逼人地道︰「樂王,本太子听說你前不久找回了御宇令,不知道有沒有這件事。」
「不錯。」
皇天祁得意一笑,還以為有多難,還不在天威下從實招來︰「那為何還遲遲不送于帝都?」
「由太子護送回去,豈不是大功一件,況且,御宇令在太子手中,誰敢不听,誰敢不從。」
「那就有勞樂王打點一切。」來這里的事情輕而易舉地解決之後,也不至于急著趕回帝都。方才的不快一掃而盡,皇天祁轉瞬就把樂倩妍拋之腦後。
兩人舉杯,樂訾熠朗朗一笑,仰首飲酒時,掩去了眸中興奮而嘲諷的神色。
畫屏殿外,一附耳探听的內侍匆匆離去,走到一個轉角,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釋放了懷中的白鴿。
歌月國前往舞影國的道路上,一騎披星戴月奔馳。終于,在數日之後,于茫茫夜色中,趕至舞影國。
一路暢行無阻,行至鉛華宮,一宮裝華麗金光閃爍的冷艷女子正在等候。
揮退眾人,留下日夜馳騁而來的人,風冷琴端起一雕刻紅梅的茶杯,慢慢飲了一口,氣定神閑地問道︰「歌月國可有什麼情況?」
「稟公主,太子和樂王不日將私訪舞影國。」
冷眸閃過一抹疑惑,帝都那位太子去歌月國眾人皆知,只是為何會多此一舉來舞影國。還有御宇令,樂訾熠真的會交還嗎,以那人霸氣傲然的心性,怎麼會蠢到把象征權力的御宇令雙手奉上。但是若沒有,皇天祁為何會有閑情來這里,再怎麼荒yin無度,也不可能忘了皇權吧。
驚疑不定,卻有種不祥的預感,此趟皇天祁來此,對舞影國有弊無益,但是,只要沒有妨礙到她,她沒有任何意見︰「可有其它消息?」
「無憂居士尚有一子存活,名叫無凡,至今無人知曉他的所在,也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御宇令已經落在樂訾熠手中,皇攸敦的兒子是死是活也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他若要報仇,自然與她風冷琴無關。
「可有從樂訾熠口中探听到有關世子的消息?」
「有人暗中听到,世子暗藏勢力,祁赫、荀烈、岑浩、懷修四將雖然明里听王之令,實則暗中受世子調遣。」
「什麼?」風冷琴雙瞳猛然一縮,似乎可見一絲裂紋,這些年,放任他在外游蕩,沒想到暗中竟然已經收服了風馳軍的四將,想來這次是有恃無恐了。兵權在握,暗中部署,若非有母後在手,想必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羽翼豐滿,這次回來,莫非想要……
風冷琴很快收斂了驚嚇的神色,冷靜又重回臉上,這一次,似乎連母後都失效了,听聞在輕羽國發生了不少的事,不知這無情公子是不是他新的軟肋。
忽然,冷艷的女子莞爾一笑,仿若寒梅綻放,冷極,艷極。
「來人,速傳隱先生。」話音一落,侍女領命而去。
「緋紅,世子最近可有什麼動靜?」接過緋紅新端上來的熱茶,風冷琴一貫冷冷地問道。
「隨影宮夜夜笙歌。」
想必每次都是這招在明,暗中又策劃了不少的事。
與四將動武,並非明智之舉,悠霜國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再者,樂訾熠並非宵小之輩,怎麼會讓這麼重要的話語落入別人的手中,而沒有任何有關御宇令的消息,想要她與四將對抗,她還不至于自亂陣腳,驚恐到昏聵的地步。
隨影宮中,樂聲漸漸落幕,一切在世子風弄影攬著一名舞姬進入隨影閣的曖昧中結束。
「小婉,可查探出什麼消息?」風弄影一臉期待地看著舞姬,懸著一顆心,忐忑不安。
小婉詫異于風弄影的言行,從跟隨眼前這個放蕩不羈的人以來,從來沒有見過世子這般亟不可待的神色,雖然疑惑,卻也不做多想。
小婉蹙了蹙眉,這一次,她千方百計搜索,但是毫無結果︰「在‘天涯一見無歸路’瀝血劍下還尚在人間的便是無聲谷無憂居士的兒子——無凡。」
「無凡?除了他,還有一人呢?」既然知道一個,那麼,另一個人,想必也可呼之欲出了吧。
「屬下無能,探查不到。」身著舞衣的女子垂下了頭。
「連你也無從知曉?」桃花眸中退卻了似醉非醉的魅惑,只剩一片迷惑,身份藏得竟然這般隱秘。
無情,你到底會是誰呢?
想起去年最後一夜,窗前那抹身影,白衣如雪與天藍遙相呼應,天藍色的身影在白衣如雪的身影額際落下一吻之時,那如謫仙般不染縴塵的男子竟然笑了,對著那個清眸明澈的男子,那個謙和溫潤的男子,那個天下第一公子笑了,為何不能是他呢,為何不能多給他些時間呢。
疏雨寺之約,本應歡天喜地,本應水到渠成,如今,他該以何種身份見他,他該如何留住他,一切終成鏡花水月。
花神節之邀,他已經開不了口,這一輩子,他都沒有機會了。
桃枝為媒,明月為證,所有的憧憬付諸流水。
久久之後,風弄影從悵然中回過神,眉宇間帶著絲愁緒,見小婉還駐足在此,沒有像以往一樣離開,問道︰「還有什麼事?」
這一次,小婉徹底懵了,愁緒,竟然出現在這個放蕩不羈的男子身上,她愣愣地道︰「方才有人進了鉛華宮,從東而來。」
「東來?歌月國,樂訾熠。」風弄影眸中參雜著復雜的神色,似譏似諷,似恨似倦,「哪兒都不忘插一腳,先是悠霜國,後是輕羽國,現在輪到舞影國了。」
只是一個眼神流轉之間,那雙眼眸又恢復了邪魅,身上散發著胸有成竹的沉穩氣質,這才是她所認定的主人,方才那絲憂愁,小婉誤以為是錯覺。
「我那王姐也不是省油的燈。樂訾熠要想耍陰謀,也不一定成功。」風弄影薄唇一勾,意氣風發,仿佛只要談到權謀之時,他才不會像一個落寞的人,一個求不得留不住的人,「具體情況想必難以打听,在歌月國的人有沒有什麼消息?」
「太子與樂王不日將會來舞影國。」
「我風弄影何德何能,竟勞樂訾熠親自動手。」蠱惑般的桃花眸中有著說不出的諷刺,但是,沒有小覷樂訾熠的意思。他寧可高估對手,卻不能低估任何人,低估是致命的弱點,而高估敵人,不見得對自己不利。
「吩咐下去,嚴陣以待,此為關鍵時刻,不容出任何差錯。」頓了頓,風弄影眼中閃過一抹決然之色,「我王姐若向外,通知他們,聯名上書廢黜公主之位,若先內亂,但凡反抗者,一概以死定論。」
「是,世子。」從密道隱退,隨影閣只余一閣的冷清和孤寂。
仰望窗外那抹高高在上的孤月,仿若那人一般,孤高、決絕而又漠然地看著一切,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