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羽袖生風的步入房中,只見絳雪發瘋一般用力執住我的手腕一臉欲將我抽筋剝皮的表情。「住手」絳雪轉首一撇,見到李元吉面露怒色,只得憤憤不願的放開了我的手。
李元吉連忙上前來關切的看著我已經紅腫的手腕,用眼角的寒光掃視絳雪。絳雪猛然一怔,旋即一改先前戾氣,換上一副惹人憐愛的神色上前挽住李元吉。「王爺,王妃聯合丫鬟一同欺負絳雪」
李元吉的目光始終放在我的身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本王瞧見的,可是你對王妃不敬」絳雪一听,心上一凜。愈發怒氣橫生,卻不得發作。只神色焦急道︰「王爺姐姐她剛才出言不遜其實她一直…」絳雪一時頭腦發昏預備將適才我激她的話講出來,可是發現這些話可都是不能夠讓李元吉知道的,如今自己說出來,莫非要讓李元吉知道是自己在背地里耍陰招?只得躊躇著說不出話來。
李元吉瞧她面露難色,只以為她又想搬弄是非無中生有。皺眉嫌惡的甩開絳雪的手。「好了你下去吧」絳雪霎時間滿面哀傷如愁雲曉霧一般,那凌厲的眼神似要將我抽皮剝骨一般。我只撇過頭去不看她,不知為何,看見她我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只等絳雪神色黯然的步出房門,李元吉踱步上前來用溫柔關切的語氣在我耳邊輕聲道,「看你的手腕都紅腫了,可要宣太醫來瞧瞧」我見他要大費周章連忙制止,只柔聲制止道︰「不必了,這點小傷一時半會就好了。」
李元吉面色發怔地凝視我,輕啟嘴唇道︰「珪兒,你今天真美」這句話好熟悉,好似在哪里听過。我閉目沉思,原是很久的從前他也對我說過這話,當時我還嗔笑著與他調笑,可是如今…如今的他,又如初見時那樣柔情蜜意的稱呼我為‘珪兒’,我胃中翻騰蹈海,只想將昨日吃的一點素食全部嘔出來,卻還是極力壓抑住了。銘記海棠的那一句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既然如今已經木已成舟,那我亦只能順水推舟。
我粲然一笑,貝齒分明。絳雪替我走的這一步棋,不知道是對是錯。雖然我內心極度厭惡反感,可是既然如今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那麼我只能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呆在李元吉身邊,更能確切的掌握他們的機密。這樣一來,我不僅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得知對李世民不利的事情,更能早早提醒他防患于未然。神色微變,臉上的戾氣盡減,眸中騰騰墨色愈發深沉。牢牢盯著案幾上的一盆月季發怔。
「珪兒?」李元吉見我出神,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方才回過神來,對他莞爾一笑。這一笑,凝聚了我的所有心力,只將辛酸悲傷藏至心底。
「王爺要不要嘗嘗珪兒泡的茶?」說話間香風細細,語笑嫣然。李元吉見我兀自請纓,只高興稱是,連忙打發拿了犀皮腳凳伺候他坐下。拿了紫金玲瓏茶壺細細的往白玉芙蓉杯中斟茶,這是從前李孝恭送給我的上好紫筍茶,也是我最愛喝的品種之一,因為這紫筍茶中,有一種現代的綠茶的味道。清新淡雅,入口甘甜。
素手將芙蓉杯遞給李元吉,只見他一臉滿足的神色,閉目淺聞杯中芬香四溢的熱茶。又淺嘗一口,不由稱贊道︰「珪兒泡的茶,果然甜潤味美,食之甘飴」我淺笑盈盈,又微抬素手替他拭汗。他一手握住我替他拭汗的素手,將我手中金絲蝴蝶磐香手絹抽出。柔聲道︰「珪兒你知道嗎?我曾經無數的幻想我們能如平常夫妻一般,過最平凡簡單的生活。如今你的一顰一笑,在本王看來,比身在天堂猶有余」
真是這樣嗎?那為何在我用藥毀容之際從未踏入我沁香園一步,為何每每看見我都流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恐怕你喜歡的,也只不過是我身上這副本不屬于我的皮囊吧心中冷笑愔愔,臉上依舊柔情款款。
門外忽然傳來極其嘈雜的喧鬧聲,打發海棠出去看看,片刻只見海棠面色發青的走進房中,臉上驚懼之色一目了然。我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凝眉問道︰「怎麼了?」
「啟稟王妃,秀…秀」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只睨了她一眼,款款出去。竟然看見沁香園的園子中間竟然躺著一具死尸,且面容極恐怖,死前還被人剜去了雙目,可是卻也不難看出來,這正是前段時日被我安頓在園中的秀兒怪不得海棠面色發青,她原是最怕死人的了。我五髒沸騰,連忙扶住身旁的絳紅楠木圓柱子嘔起來。幾個小丫鬟早已嚇得驚聲尖叫不已,整個沁香園都亂作一團。
李元吉出得房門看了這幅光景,又見我難過得嘔起來,可是因為我這幾日胃口不好都沒怎麼吃東西,只能干嘔更加難受。待得發現那具死尸竟是許久未蒙面的秀兒,那死相極其殘忍可怕。一聲怒吼︰「魏進給本王查查這是怎麼一回事」語罷跟海棠叮囑幾句要好好照顧我之類的,便拂袖而去。
幾日後才听說,他是去了絳雪那里,絳雪武功高深莫測,之前與秀兒也有過過節。所以李元吉一定懷疑秀兒是被她所殺。只是听說絳雪怎麼也不肯承認秀兒是她所殺,李元吉為此勃然大怒,一氣之下將絳雪貶為姬妾。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房中對鏡描眉,內心一片淡然。起起落落本就是人生應有的,只看你如何操控,如何把握。今日已是這個月的最後一日了,我不知道當時在太子*李元吉口中的下個月到底是下個月哪一天,只知道倘若再不行動就為時晚矣。
旋即裝扮一番,命杜鵑去熬了一碗綠豆湯給我帶去書房。李元吉正蹙眉在案幾上寫些什麼,見我來了臉上頓生笑意。只道,「這麼熱的天氣珪兒不在房中好好歇著,來我這做什麼?」我微微含笑,「珪兒給王爺準備了綠豆湯,這六月的大伏天王爺也好消消暑」說著,從海棠手中接過青瓷碗盛的綠豆湯放在案幾上,執了湯匙便要喂入他嘴中。
李元吉放下手中的筆墨,喝了我盛的綠豆湯,起身輕攬我的細肩,溫語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我心中冷笑漠然,卻不溢于言表。「王爺倘若喜歡,珪兒可以天天來給王爺送湯。珪兒只怕未能替王爺解憂除思,失了做**子的本分。」我說罷故意撇過頭去,仿若黯然失魂的樣子。他見我一臉憂傷,旋即詢問道︰「珪兒這是何故?」
我用眼角的余光一撇,只拿了金絲絹子作勢要拭淚。委屈道︰「長安城里的百姓到處都在傳,齊王不喜歡齊王妃,是因為珪兒從來不懂體貼夫婿,王爺也從未帶珪兒出席過什麼重要的場合,足以證明珪兒在王爺的心中全無分量。你說連百姓都這麼看我,我還有何顏面在這長安城里待下去啊」
李元吉見我梨花帶雨的夭夭之姿,對我所說深信不疑。劍眉一凜道,「珪兒只需告訴本王是何人所說。本王馬上派人去把他抓回來任由你處置」
我這才緩緩止住了抽噎,輕聲細語道︰「長安城里街知巷聞,難道王爺能把所有百姓都帶回來嗎?珪兒的意思王爺難道還不清楚,珪兒只是想王爺能夠多帶珪兒出去參加一些重要的宴會,這樣一來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我款款道來,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他的表情,他好似沒有覺察我的別有用心。遂繼續道︰「珪兒听說王爺下個月便要宴請秦王,想必是空前絕後的一次盛大宴會,不知道珪兒是否有幸能同王爺一起出席呢?」我一雙鳳眼凝視著他,似一對黑瑪瑙寶石,流光溢彩不勝嫵媚。
他低下頭去沉思片刻,忽而開懷道︰「王妃願同本王一起出席,本王求之不得」我眼見自己計劃成功,心中早已喜不自禁,總算是不枉此行。只要我能夠與他一同去參加下個月宴請李世民的宴會,那我就可以提醒李世民防患于未然。面上眸光流轉,巧笑嫣然。卻不忘施禮道︰「珪兒多謝王爺抬愛,就不打擾王爺批閱文件了,珪兒告退。」
從南書房出來後我依舊心跳紊亂,幸好他相信了我的話,不然就功虧一簣了。海棠見我額上冷汗涔涔,只以為是這大熱天熱出了一頭的汗,便拿了帕子給我擦拭。「王妃最近對王爺可真好,不是泡茶就是送綠豆湯,奴婢可真羨慕啊」
這丫頭,憑的總愛打趣我。我只睨她一眼,手執一把屺羅翠香扇輕搖。她哪里知道我為何有如此大的轉變,若不是因為她的一句話不經意間提醒了我,如今的我一定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又怎麼會有如此快的進展。下個月…一定要精心布置一番來迎接這一場兵不見刃的腦力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