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七年,高祖將太子李建成關在帳篷里,給他麥飯充饑,讓殿中監陳福看守著他,派遣司農卿宇文穎速去傳召楊文。宇文穎來到慶州,將情況告訴了楊文。于是,楊文起兵造反。高祖派遣左武衛將軍錢九隴和靈州都督楊師道進擊楊文。
我獨坐在窗前小憩,這幾日都是梅雨天氣。擱在這樣炎熱的夏季里倒是可以降溫讓人心上涼爽些。盯著窗外的月季花出神,只怕知道李淵對太子這個懲罰的消息,只屬太子妃鄭蕭蕭最過傷心了。
如此,便吩咐杜飛雙替我梳洗一番。海棠這丫頭一大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在院子里喊了半天也不見蹤影,最後只好讓剛剛才熟悉環境的杜飛雙幫忙。一開始她的動作的確生疏,許是從來沒有服侍過旁人的人,如今做起這些事情來也不比海棠利落。倒是她肯動手,我已經很欣慰了,畢竟她這麼凌厲的性子肯跟著我也實屬難得。
如此收拾一番,方才帶她一同前往碧龍閣。只見平日里宮婢奴才成群的碧龍閣如今竟荒涼了許多,就連門口站著的護衛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我攜了杜飛雙徒步進去,只見鄭蕭蕭一個人斜靠在榻邊發呆,眼角帶著未曾風干的淚水。身上還穿著剛剛昨天淋濕的那一件衣裳。榻上的玲瓏錦緞床單都被打濕了暈染了半截,我一看便怒氣橫生,大聲道︰「來人吶,沒有人伺候太子妃嗎?。」
我喊了半天,卻只來了一個黑黑瘦瘦的丫鬟。見我滿面怒氣,躡嗦道︰「回齊王妃話,奴婢要替太子妃換衣服可是太子妃不準,說是要一個人靜一靜。」我徒步走近鄭蕭蕭,不忍道︰「姐姐何必弄得如此頹敗?昔日明媚開朗的太子妃去哪里了?」鄭蕭蕭目光空洞,听我一席話卻微微動容,眼含淚意的將目光聚集在我身上。「完了,太子完了」我一听忙捂住鄭蕭蕭的嘴,小聲道︰「姐姐快別這麼說,皇上一日沒有下令處罰太子太子便還是東宮之首姐姐這麼說可是要遭罪的」
鄭蕭蕭冷笑一聲,將臉別過去。側目,冷聲開口︰「我怕什麼,攏不過就是一死罷了」我目光淒淒的看著如今滿面滄桑的鄭蕭蕭,不知昔日那個亮麗出挑的女子去哪里了,怎麼會變成今日這個樣子。攏不過就是一死,可誰又是貪生怕死之人呢,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罷了。
我將她床上的繡團花蠶絲薄被輕輕攏在她的身上,用手指順了順她額前零碎不堪的發絲。「姐姐這樣,直叫人看了傷心。太子位高權重總有些人會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如今造反一事還沒有下定論,姐姐又何必早早的便對太子,也對自己放棄了呢?」事實上,楊文造反一事並沒有對太子的位子造成威脅,只不過是讓李淵對其起了疑心。如今太子尚未被發落僅僅是被關入了帳篷鄭蕭蕭便傷心至此,那兩年後又該如何?我實在是不敢想象,也不願去想象。
正說著,海棠從門外走近來小聲附在我耳邊耳語幾句。我又安慰了鄭蕭蕭幾句,便匆匆離開了碧龍閣。回到綠茵閣,屏退了杜飛雙。海棠左右瞄了四處無人,將門窗全部都掩上才看著我道︰「稟王妃,今日一早皇上便傳秦王去長生殿了。據奴婢打探來的消息說,皇上與秦王商討太子唆使楊文謀反的事情。皇上說要派遣秦王去討伐楊文,待秦王回來之後便封他為太子」海棠用小聲且驚嘆的語氣對我說。我也是心上一凜,封秦王為太子?可是歷史上是武德九年李世民才成為太子的啊。
我沉吟片刻,復很認真的回過頭來盯著海棠。「你確定,這個消息是真的?」海棠看著我,堅定的點了點頭。「奴婢的消息都是從秦王身邊的親信那里得來的,絕不可能有假。皇上說不願意效仿隋文帝去誅殺自己的兒子,屆時就把太子封為蜀王。蜀中兵力薄弱,對于秦王來說也不會造成威脅」看著她篤定的目光,我相信此事必不可能有假。難道是我熟稔的歷史出了差錯?難道這一次李世民真的會被封為太子嗎?心中的疑慮一層層累積,卻沒有人能夠幫我解開。
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問海棠道︰「那秦王怎麼說?」海棠略一凝神,「王爺答應了,今個下午就要啟程了。」心上凜然,這麼快就要啟程,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復吩咐海棠道︰「快去準備紙筆,幫我研磨」
案幾旁,鋪好的宣紙上。我顰顰婷婷書寫了幾行字︰「若與你相遇需要前生的一百次回眸,我願。若與你相知需要今生的無數次相遇,我願。若與你相戀需要歷經萬千堅忍,我願。珪兒諫。」墨收,放筆。短短幾行字代表了此刻我最想要告訴他的話。復將宣紙拿起吹干折好遞給海棠,「務必替我送到秦王手上」海棠點點頭,接過宣紙,領命出去。
我方才松了一口氣跌坐在杉木椅上,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錯過無數的人。錯過愛情,錯過友情,錯過相遇。但是我和李世民的相遇就如同老天設計好的一般,讓我穿越千年來到這繁華的唐朝長安。雖歷經滄桑,我卻無悔。如果不曾相遇,我又如何會在這個空間與李世民相愛。如果不曾相遇,我又如何會有那麼多讓我感懷的遺憾。一花一世界,一歲一枯榮。如今我的心意,希望你能從信中讀懂,我便再也無憾。
不知道此行你是否會一帆風順,不知道此行你又要多久才能歸來。若久久不能相見,亦希望這封信能夠伴你左右,願你能夠明白我的心意。
不消片刻,便有人在門外喚我的聲音。我只以為是海棠,便起身去開門。「這麼快就送去了?」誰知道門外之人並非海棠,而是一臉得意洋洋的芙姬。「是你?」我神色黯然,回身走進房中。
只見芙姬面色紅潤,一副春風得意之象。冷笑片刻,從袖子里緩緩掏出了一張紙,我怔然看著那張宣紙,這不是我剛剛命令海棠替我送去的信麼?怎麼會在芙姬的手上?「怎麼,姐姐不歡迎我嗎?還是你以為你的好婢女海棠替你送信回來了?」我面色一轉,「海棠呢?」
芙姬見我並未面露驚駭的神色,反而一臉坦然。疑惑的瞪大自己的雙目看向我,「怎麼,姐姐不擔心我將此物呈給王爺?」我冷哼一聲,「呈給他又如何?他反倒能吃了我不成?」我面色淡然,卻不知讓海棠送去的信怎麼會在芙姬的手上。
她見我眉目清淡,稍稍慍怒道︰「海棠已經被我關進了暗房一日不招出這封信的收信者她一日便別想出來」關進了暗房?以海棠那麼高的武功,又有誰有這個能力將她抓到並且關進暗房呢?復凝神莞爾一笑,「這封信的主人便是你我的夫君齊王,我給自己的夫君書信傳情難道還要得到你這個小小姬妾的許可?」
芙姬听我這麼說,稍稍有些不自在。一對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嘲笑道︰「齊王從來不去你房中,又如何會與你書信傳情。若你現在自己招認我便求王爺對你從輕發落,別等到時候這封信被王爺看見了,你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我用冷冷的目光打量她上下,只看得她渾身發毛,不耐煩道︰「你看什麼?」我冷笑一聲,「你是不是好日子過到頭了,想要嘗嘗厲害?」她見我這麼說,臉色一變,卻還強自鎮定道︰「你說什麼別以為我芙姬好欺負,如今我給你台階你自己不下,便休怪我無情魏進,去給我把王爺叫來」魏進領命出房。
今日只怕是有一場好戲要看了,我神色冷靜的吩咐婢女下去煮茶,自己則在案幾邊盤弄書畫。待李元吉急匆匆趕過來,只對他微微點頭示意。芙姬見自己的靠山來了,愈發發嗲道︰「王爺,你來得正好,快來給妾身評評理」我只微微搖頭苦笑,斟一杯清香龍井,果真是沁人心脾。
李元吉一臉莫名其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邊的芙姬。「發生什麼事了?」芙姬面上柔弱,縴縴惹人憐愛。一改適才潑辣無禮的樣子,溫顏道︰「姐姐,若你自己不說妹妹也保不住你了」如此做作的姿態真是讓人看了想吐,我只一副不願搭理她的樣子別過臉去。
她見我還是不搭理她,恨恨的睨了我一眼。便將手上的書信遞給了李元吉,躡嗦道︰「王爺,妾身不敢多言。這是王妃吩咐下人去送的情信,王妃硬要狡辯這信是寫給您的,可妾身知道不是,還是您自己看吧」李元吉接過信紙,層層打開,面上的神色從最初的困惑轉換為悲戚。他心里又何嘗不明白這封信的收信人該將是誰,可是如今的我早已不怕被他知道。從他在懸崖邊暗襲李世民的那一刻起,我便對他徹底絕望了。如今他若因為這封信要追究我的罪責,我也是無話可說。
可是他卻沒有,他只是將信放在桌上。回眸狠狠地打了芙姬一個耳光。芙姬不可置信地李元吉,驚呼一聲,「王爺?」只見李元吉面露慍色,「這是王妃寫給本王的情信,你身為姬妾如何僭越王妃偷看她給本王的書信。以下犯上目無尊長,你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