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普普通通的家常飯,一人一妖一狗,吃得不亦樂乎。
「依依。」鄭依依吃得正歡快時,周楚楚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喚了一聲。
「楚楚,來得正好,進來一起吃。」鄭依依沖周楚楚招招手,邀請她一起就餐。
「不用了。」周楚楚看著桌子上的人間的食物,禮貌性地笑了笑,然後婉拒道。
「進來吧,魂魄也有魂魄的優勢,你只要那麼輕輕一聞,滿桌的飯菜就嘗了個遍。我和依依加在一起都吃不過你。快來!」鄭直熱情地沖周楚楚說道。
或許是被鄭直的樂觀和熱情感染,周楚楚依言坐在餐桌旁。
「都是我做的,你聞聞看。」鄭直急著把自己的功勞講出來。
鄭直一開口,鄭依依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無非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于是,鄭依依連忙把鄭直即將發表的長篇大論扼殺在搖籃里。
「楚楚,你怎麼心事重重的?」鄭依依沒話找話,目的就是讓鄭直閉嘴。
其實,自從周楚楚成了鬼魂,心事就沒斷過。她活著的時候,性情剛硬,脾氣倔強,死了之後,她的性情就不知不覺地發生了變化。她常想,如果自己當時能冷靜下來,現在,也許還能陪在媽媽身邊。
「你,是想念媽媽了吧?。」鄭依依見她神色有些淒涼,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擔心媽媽。「其實,你可以去見她的。」鄭依依建議道。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殺了人,還沒辦法投胎轉世。」周楚楚淡淡一笑,繼續道「更何況,人鬼殊途。我纏著媽媽,對她是沒有好處的。」
「你知道就好。」鄭依依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色道。
這個世界,自然有它自己的運轉規則。有些火線,是踫不得的。死去的人,不能糾纏活著的人,妖怪,不能與人類相戀……諸如此類的不成文的規定,數不勝數。總之,就是異類不可以干涉人類的生活,同樣,人類也不能干涉天道運轉。否則,上天降下來的懲罰,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
「吃完飯我會去看望你媽媽。」前幾天,鄭依依以周楚楚朋友的身份,給周媽媽匯了一筆錢,現在,也是時候去看看她了。
「謝謝。」周楚楚輕輕地說。
「哦,對了,這顆是定魂珠,當然了,是贗品,不過,對你的修煉是很有幫助的。」說著,鄭依依從口袋里掏出那顆白色的定魂珠,交給周楚楚。
周楚楚接過定魂珠,鄭重地說︰「你答應我的事,辦到了,我答應你的,同樣不會食言。」說完,又轉身面對鄭直,「謝謝你的午餐。」然後,周楚楚便輕飄飄地出了房間,回她自己的地下室了。
「她答應你什麼了?」鄭直好奇地詢問。
「不用你管。」鄭依依瞪了鄭直一眼,然後站起來。
「我這就去周媽媽家,你負責把碗筷收拾干淨,然後帶小狗去寵物醫院,看它有沒有疾病,記著,讓醫院給它洗個澡,別舍不得花錢哈。」鄭依依吩咐道。
「依依,我警局還有一大攤子事呢……」鄭直掙扎道。
「離了我,你就不只是一攤子事了。」鄭依依不費吹灰之力就識破了鄭直的心理。
「還有,我的手機磨損比較嚴重,抽空換一部給我。」說著,鄭依依掏出她那蝴蝶結形的手機,擺在鄭直面前。
看著那分明是人為破壞的痕跡,鄭直苦笑著接過手機。
鄭依依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準備離開。
「你的狗叫什麼名字?」鄭直一邊伸手蹂躪小狗,一邊朝著鄭依依的背影喊道。
「辛巴。」鄭依依想到小狗那酷似獅子的腦袋,隨口說道。
「嗚嗚!」小狗低聲叫喚,似乎在響應這個新名字。
听著小狗女乃聲女乃氣地哼哼聲,鄭依依忍不住笑了。
把家扔給鄭直,鄭依依放心地出門,攔車,直奔周媽媽家。
周媽媽一見到鄭依依,眼淚就忍不住地往下流。受人之托,終人之事,鄭依依自然是苦口婆心地勸了一番。失去女兒的打擊,讓周媽媽的神志有些混亂,整整一個下午,她都一直拉著鄭依依的手,不停地說著周楚楚小時候的事。
從理智上講,鄭依依完全能夠理解周媽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但從情感上講,她一妖怪,終究不能像周媽媽本人一樣感同深受。所以,當鄭依依眼見著夕陽西下,夜幕降臨,眼見著鐘表的指針指向十二,這時,鄭依依終于坐不住了。
看著依舊拉著她的手,神志不清的周媽媽,鄭依依輕輕地把手覆在周媽媽的額頭上。
周媽媽感覺到一股清涼從自己的額頭涌入腦中,長久以來化不開的悲痛,暫時被擱淺。自己也感到極度的疲倦。于是,伴著這股舒適的清涼,周媽媽漸漸地沉睡過去。
「沒辦法,我終歸不是你女兒。」鄭依依遺憾地看著熟睡的周媽媽,說道。
把周媽媽抱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鄭依依離開周媽媽家。
這時,已經月上中天。鄭依依看著燦爛的百家燈火,驀地扯了扯嘴角,笑了幾聲。
「這樣的花花世界,我還真舍不得離開。」鄭依依拂走額前的一縷發絲,揚著頭說道。
突然,一輛出租車停在了鄭依依跟前。
原來,鄭依依一直站在馬路邊上,出租車以為她是在等車,便主動停車詢問。
鄭依依今天心中頗有感觸,不想用妖術土遁回家。于是,她拉開車門,坐進了出租車。
告訴完司機自己家的地址,鄭依依便扭頭看著窗外。
司機也沒說話,猛地一踩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嗖地躥了出去,而後,又猛地剎車。
坐在後面的鄭依依,由于慣性作用,頭 地一下撞到前面的座椅。要是換了尋常人,一定會暈過去。
「你是怎麼開車的?」鄭依依抬起頭,冷聲問道。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看鄭依依,一聲不吭。又是一踩油門,加速前行。
這時,鄭依依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我勸你最好把車停下來。」鄭依依知道自己遇到了黑車,「好心」地提醒司機。
司機沒吭聲,依舊專心地開著車。可車子行駛的方向,則是遠離市區的方向。
「再不停車我就報警了。」鄭依依懶洋洋地說。
鄭依依話音剛落,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突然從副駕駛座位冒出來,身手利落地翻到後座,一手拽住鄭依依的胳膊,另一只手,舉著一把短刀,逼在鄭依依的脖子上。
這矮個子男人一直縮在副架駛位,加上天色也黑,上車的時候,鄭依依還真沒注意到他。
「老實點兒,不然我就殺了你!」矮個子男人瞪著一雙三角眼,毒蛇一般,惡狠狠地威脅道。
真是人間處處有驚喜。鄭依依心中突然涌出這麼一句話。
鄭依依盤算著,等這兩個人要殺自己的時候,再出手,這樣,還能賺點功德光。要是現在出手,指不定還得倒扣。
這麼一想,鄭依依索幸就不吱聲了,扭頭看向窗外,不理車里的兩個歹徒。
「大哥,今天這妞還真听話。」矮個子男人驚奇地看著鄭依依,然後對開車的歹徒說道。
「不僅听話,長得也不錯。哈哈!」開車的歹徒聲音很粗很嘲哳,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流里流氣地說話。
「乖乖听話。」矮個子一听大哥這麼說,看著鄭依依那張清美的臉,一邊用刀面拍拍鄭依依的臉,一邊開心地說道。
下回得找鄭直談談,這古承市的治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鄭依依皺起了眉,心里已經琢磨著怎麼殺了這兩個人才好。
殺人簡單,關鍵是不能損失功德光。鄭依依絞著腦汁,盤算著。
開車的歹徒一路把油門踩到最大,沒到一個小時,他們就到了郊區的一片荒地。荒地中間,有一座破破爛爛的木板房。
「下車。」矮個子歹徒推攘著鄭依依。
全部下了車,鄭依依才看清開車歹徒的樣子。被稱為大哥的歹徒,長了一副和他聲音一樣惡心的臉,五大三粗的身材,和矮個子的歹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兩個歹徒把鄭依依帶進木板房,為首的大哥用打火機點了根蠟燭,擺在桌面上。昏暗的燭光,骯髒的地面,丑惡的嘴臉,足以嚇倒一個女孩。
可惜,鄭依依不是普通的女孩。
「你們兩個垃圾仔細地听好了」鄭依依清清嗓子,開始了她的計劃。
兩個歹徒听到垃圾的字眼,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就在他們呆愣的空當,鄭依依又說話了。
「你們就是地溝里的老鼠,社會的敗類,人人喊打的對象,也就能趁著天黑做些小偷小模的勾當。活著沒希望,死了沒人想,你說你們這樣的渣滓還留戀什麼?趕緊投胎轉世算了。」鄭依依一開口,就是一套雅俗共賞的說辭。
「臭娘們,你活膩歪了。」這回,兩個歹徒終于反應過來了。為首的大哥一把抓住鄭依依,揚手就要扇她一個耳光。
鄭依依看著迎面即將落下的巴掌,笑了。
正當她要把這兩個人拆了的時候,一陣風從板房縫隙涌入,桌上的蠟燭,突然滅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歹徒住了手。
為首大哥罵罵咧咧地掏出打火機,正要點著,卻猛地看到,桌子的另一邊,一雙紅色的眼楮,正帶著嗜血的渴望!
「鬼啊——」為首大哥一聲慘叫還沒喊完,脖子被咬斷的聲音,咕咚咕咚大口喝血的聲音,一同響起。
「救命啊——」一旁矮個子的歹徒憑著直覺大喊救命,一邊飛快地往門外跑。
可他的手剛觸模到門板,手腕突然傳來的巨痛,就差點讓他昏死過去。
骨骼被捏碎的聲音與矮個子變了音的叫聲不分先後,緊接著,矮個子就和他的大哥一樣,沒了聲音。
在這漆黑寂靜的夜里,唯一的聲音,就是那野獸一般的飲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