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承市,依依大廈。
整整一宿,鄭依依都支著耳朵仔細地听著。直至天亮,鄭依依終于可以確定,黎昕夜不歸宿了。同時,她也敏感地意識到,那只自戀自我自以為是的僵尸,出事了。
「真是沒一個省心的!」鄭依依懊惱地說。
快速地撥通了鄭直的電話,「今天有命案發生沒?」鄭依依問了個非常沒有素質的問題。
「沒有!」電話另一頭的鄭直斬釘截鐵地答道。
「依依,你這樣是不對的,世間萬物皆平等,就算你打心眼兒里鄙視人類,但你也要知道,人類,也是有生命的……」鄭直發揮唐僧本色,希望能讓鄭依依「改邪歸正」。
鄭依依一言不發地掛掉電話,「真嗦!」鄭依依憤憤道。
而後,伴著綠光,鄭依依消失不見。
鄭直听著電話的盲音,若無其事地聳聳肩,然後繼續開車往市中心行駛。
一個半小時後,鄭直的那輛老爺車停在了一家照相館前。
「你好,洗照片。」鄭直把數碼相機遞給照相館的工作人員。
「快洗還是慢洗?」工作人員問。
「快洗。」
「半個小時後來取。」工作人員開了張小票給鄭直,然後拿著相機去洗照片。
鄭直看了看表,時間還早,上班來得及,索幸就坐在了照相館的沙發上耐心等待。
由于還沒到七點,照相館的生意十分冷清,除了幾個工作人員,就鄭直一個顧客。沒用上半個小時,照片就洗好了。
鄭直接過照片,看著全家福上鄭依依比哭還難看的笑,忍不住樂出了聲。
把照片裝好,鄭直出了照相館,去警局上班。
鄭直離開後,照相館的老板從辦公間里走了出來。很快,工作人員就依照老板的吩咐,在照相館門外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老朋友,有好東西給你。」又黑又瘦的照相館老板坐在話機旁,看著手里的照片,說道。
照片,仍舊是鄭直的那張全家福。與鄭直手里的不同是,這張照片上的鄭依依,輪廓微微有些不清晰,整個人像罩上了一層輕紗……
五分鐘不到,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兒急慌慌地走進了照相館。
「老黑,你可別讓我白跑一趟!」老頭兒一把奪過相館老板手里的照片,仔細地研究了起來。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被叫作老黑的相館老板點燃一支煙,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而那個髒兮兮的老頭兒越看越來勁兒,從最開始的眼楮發直,到臉色發紅嘴角抽搐,發展到現在,已經是渾身發抖淚流滿面了。
「倔驢,真是你要找的東西?」老黑看自己老友那副「吳老二」的翻版表情,也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不就是一張照片,至于看了一眼就渾身發抖麼?老黑非常不解。
照相館老板和髒老頭兒是大學同學,那個年代讀大學的,不得不說,都是有些真水平的。而二人惺惺相惜,在大學里就是很好的朋友,這份友誼,一直延續到現在。兩個人平時也不叫對方的大名,而是互相起了綽號。
照相館的老館非常黑,黑得像炭一樣,所以就叫老黑。而那個髒老頭,倔得像頭驢,他認準的事兒,就一定要一條道跑到黑,屬于不見棺材不落淚型的。
「老黑,你快看!」倔驢拉著老黑的手,抹了把臉,鼻涕和眼淚頓時糊成了一片。
「數碼相機照相的原理是什麼?」倔驢一臉高深地問。
老黑搖搖頭。當年,他和倔驢都是東南亞一所著名大學的學生,所學專業是第三科學。所謂第三科學,就是專門通過科學的手段研究世界異常現象的一門專業。小到螞蟻搬家,中到鯨魚集體擱淺自殺,大到UFO飛碟事件,他們全都有所涉及。
而通過多年的學習,他們在這一領域也確實有些獨到的見解。回國後,二人本想作一番大事業,可惜的是,正值特殊時期,二人不但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差點連命都丟了……經歷了多年的潦倒落魄,老黑對國內的大環境大感失望,最終放棄了最開始的理想,轉而開了家照相館,過起了平淡的日子。而倔驢,則充分發揮了他不怕死,不怕累的精神,繼續刻苦鑽研。
天道酬勤,時代在變化,倔驢的觀點逐漸被人接受,而他也被聘到大學作講師,年過半百之時,也晉升成了教授。不過,倔驢的好運到此為止。
大學發展到今天,早就不是什麼淨土了。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利益紛爭。而大學里的這些陰暗,一點也不比外面的少。
倔驢剛有些名氣,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抄襲。他的講稿,書籍,研究成果,常被盜用,大多數抄襲的作品都是換湯不換藥,掐頭去尾留中間,再加上商業渲染與不負責任地宣傳,盜版的,比倔驢這個原創的還要受歡迎。
最猖獗的就是現在電視上非常火爆的訪談節目‘界中界’,上面但凡有點價值的言論,全部來自倔驢的辛苦研究。
而‘界中界’的嘉賓,也就是那個長相猥瑣的老男人,名叫賈朋,和倔驢是一個大學的講師。
開始的時候,賈朋以共同探討共同進步的借口接近倔驢,竭盡全力地榨干倔驢腦中的知識,直腸子的倔驢還以為找到了同道中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其結果就是,在倔驢多年積累的重要筆記被賈朋成功復制後,賈朋一腳踹開倔驢,拿著騙來的研究成果大肆宣傳,當然,其中加了不少封建迷信但卻足夠吸引眼球的東西。
最後,在‘界中界’這檔水平低,娛樂性高的節目中,賈朋一鳴驚人。他一邊時不時地拋出倔驢的觀點,一邊宣傳‘封建迷信’,把那些定力不強的觀眾騙得一來一來的。
而倔驢的寶貴資料,也在賈朋的不斷爆料中,被有心人借鑒應用。
如今,倔驢在大學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因為他能說的,能做的,別人都能了,而且,別人有比他更好的口才,比他更會渲染課堂氣氛,更會察顏觀色,投領導所好。
這不,研究基金沒了,倔驢手里的幾個項目也全部告停。
「鏡頭,感光芯片,數碼處理電路,記憶卡,這些就是數碼相機的基本組成。」倔驢捧著照片,極興奮地說。「我們可以被眼楮所欺騙,但是,不會被鏡頭欺騙。這個女孩身體周圍的能量圈明顯與人類不同,我可以斷定,她就是我要找的異類!」倔驢看著照片,信誓旦旦地說。
「給顧客的照片是經過加工的,除了你我,沒人知道照片的事。你可以盡情地施展拳腳,這是那個顧客的姓名。」老黑指了指鄭直在記錄冊上的簽名。「凡事小心。」老黑頗為擔心地說。
「放心吧!」處于極度興奮中的倔驢揣好照片,感激地看了老友一眼,然後像來的時候一樣,帶著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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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依依站在昏暗的小巷,看著小巷盡頭干癟的尸體,皺起了眉頭。
尸體的脖子上有著兩個明顯的血洞,十之八九是黎昕的杰作。
而尸體不遠的地面上,則殘留了一些不知名的粉末。
黎昕啊黎昕,鄭直才消停不到一天,你又來給我找麻煩,我是不是該考慮漲房租了呢?鄭依依拈起一點隕石粉末,然後又狠狠地彈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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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市,廢棄樓房。
一座廢棄的樓房,所有窗戶都被苫布擋得嚴嚴實實。
而樓房的水泥牆面,結實地鉗著幾條手臂粗細的鐵鏈。黎昕的四肢以及脖子,被鐵鏈緊緊地拴著,而他則被固定在中間,一動也動不了。
猥瑣的賈朋把發光機擺在黎昕正前方,按動紅色按鈕,頓時,黎昕的皮膚又是一片焦糊。
滋滋的燒烤聲不絕于耳,但黎昕卻一聲不吭。在這死一樣的寂靜中,滋滋的聲音听得人骨頭都痛了。
「別把他弄死了!」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道。
「沒那麼容易死的。」賈朋調了下強度,直至黎昕皮膚燒掉的速度和恢復的速度幾乎持平時才作罷。
而後,賈朋又在黎昕身上灑了些隕石粉。黎昕赤果的上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恢復,腐爛……
「那頭笨驢說的沒錯,僵尸,並不是傳說中的存在。他們只是新陳代謝遠遠快于常人,所以才會有超人般的力量。新陳代謝快,對能量的吸收自然快,但是,對傷害的吸收,更快。比如說紫外線,比如說幅射。」賈朋得意地感嘆。
賈朋的發光機,就是根據倔驢那本筆記中的記載做成的。筆記中說,僵尸並不怕陽光,他們怕的是陽光中的紫外線。還有,具有輻射性的物體,對他們的傷害同樣很大。比如說帶有輻射的隕石粉。
常人可能要幾年才會累積受到傷害,但黎昕,只需要一瞬間。
胖男人和賈朋相視而笑,似乎已經看到了大把的鈔票從天而降。
二人大笑著離開後,一直低著頭的黎昕抬起頭,睜開眼。
那雙邪魅的眼楮,已經紅得要滴血,在這不甚光亮的環境里,放著殘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