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剛下過一場大雨,森林里的浮土如泥,混合了枯草敗葉,透著一股子古怪的臭味兒……
沈醉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
「教官,這些人都是老手,至少有七個是資深軍事人員,精通隱蔽防守,離馬車最近的那三個,都在射擊死角中,狙擊手的把握很小……」
沈醉點點頭,耳機里傳出各小組準備就緒的報告聲,他定了定神,舉槍,距離930米,西南風,風力三,修正三……
砰!
一聲槍響,沈醉眼睜睜看著蘇零胸口血花飛濺,軟軟地倒在地面上。
他的心髒微微一縮,額頭的冷汗一下冒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腦子里卻清醒得很,甚至還有工夫胡思亂想——這一次如果蘇零能安全回去,媳婦煮的飛龍湯,分他一份兒也沒什麼!
槍聲瞬間帶來了連鎖反應,十八名歹徒,頓時四散撲倒隱蔽,幾乎沒有間隙,成梭的子彈已經掃過來……
前方聞人鑫也發起攻擊,一時間煙霧彈,還有手雷將整個陣地轟擊得濃煙滾滾,沈醉手底下的狙擊手各顯神通,不停地有歹徒頸骨折端,腦袋爆裂……
「他們要跑……」
沈醉皺了皺眉,哪怕是在如此強烈的攻擊下,前方陣地上似乎依舊沒有太過混亂,他看見蘇零趴在馬車上,和一個穿著黑風衣,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爭吵。
這爭吵很激烈,但時間相當短,聞人鑫那邊兒一片C-4飛過去,那個黑衣男人看樣子終于妥協,從自己的心口處掏出一個東西,迅速地塞在蘇零的手里,然後他就招呼一聲,所有沒受傷的歹徒四散飛奔。
他們對道路顯然相當熟悉,甚至比沈醉這邊兒的向導還要熟,幾乎只一眨眼的工夫,就隱沒在蔥綠的樹叢中。
「加大火力,讓聞人鑫繼續追,開大紅外探測器。」
沈醉抬手兩槍,就有兩個來不及逃跑的歹徒栽倒在血紅的地面上。
密集的槍聲響了有三分鐘,才漸漸停止。
整個陣地,鮮血四下流淌,沈醉向前飛奔了兩步,站姿繼續瞄準,瞄向最後一個站著的歹徒,那是個個頭很矮小的小男人,他忽然一手扔了手槍,從隱藏的大樹後面竄出來,跪在地上,雙手舉起,大聲喊︰「別開槍,我投降,投降……」
他話音未落,背後忽然傳來一聲槍響,歹徒的頭上鮮血泉涌,無聲無息地倒下。
沈醉皺眉,走過去撕開歹徒的上衣,入目的是綁在腰間的密密麻麻的炸藥管兒。
「一號清除。」
「教官,這里清除……」
精準的射擊停止,沈醉從掩體里走出來,一路踩著泥濘的鮮血走到蘇零面前,把他身上裹得厚厚實實的皮夾克拽開,扯下他腰上同樣的炸藥,才轉身望著馬車上的金屬箱子。
蘇零嚇了一跳,一把揪住沈醉的手,苦笑道︰「千萬別動,這箱子一開蓋,水平儀也跟著啟動,不是鬧著玩的,這玩意兒萬一要是炸了……咱們所有人就別想活著回去了!」
沈醉笑了笑,伸出手,蘇零就把他通過‘裝死’才‘千辛萬苦’從那位器遞過去︰「小心,它很敏感!蔡國申,就是這次的領頭人是張老大的心月復,性格非常謹慎,這顆炸彈包括水平儀,遙控,還有定時器,還可能有其它的……十分精密,制作他的人是個完美主義者,也是高手,現在在逃中……希望他不要為外國所用,否則,一定是你們的心月復大患。」
「不是‘你們’,你應該說‘咱們’。」
沈醉嘆了口氣,扶著蘇零靠著樹坐下,將他心口處衣袋里被子彈擊中的打火機打出來,上面的子彈用火機卻沒有壞,除了表皮之外,依舊完好無缺!
「……你又不吸煙,為什麼還隨身帶著一個防風防彈的高級打火機?」
蘇零笑了︰「因為它很有用,今天不就用上了?」
沈醉搖搖頭,失笑︰「還是太冒險,其實,我們可以直接擊斃那個蔡國申。」
蘇零沒有說話。
他不說,沈醉也知道他擔心什麼,那個蔡國申是個高手,能夠一眼就分辨出狙擊點兒的合適位置,他的身體,絕不會暴露百分之二十,更不可能暴露要害,他們的狙擊手,想一槍直接擊斃他,可能性太低,而萬一逼得緊,那家伙狗急跳牆,就可能抱住大家一起死!蘇零提前把遙控觸發器控制在手,是比較謹慎的做法。
到天擦黑,聞人鑫他們趕回來,抓住三個俘虜,但其中並沒有蔡國申。
沈醉有些遺憾,但也只能把情況上報軍區,調武警和陸軍協作,通知邊防部隊,務必在國境線以內逮捕蔡國申,蘇零還拿了筆和紙,將蔡國申描下來,讓人拿去按圖索驥。
「別抱太大希望,那家伙的臉也許是假的,就像我這張臉一樣。」蘇零一邊兒說,一邊從沈醉手里奪了一壺熱水,還有軍刀,又就地抓了一把雜草,開始在臉上涂涂抹抹。
沈醉正專心致志地研究馬車上的金屬箱子,相比于他這個亡命之徒,還是這顆要命的髒彈更牽動首都首長們的心!
關于髒彈,剩下的這幾個俘虜知道的還比不上蘇零和沈醉他們,也就免了審問的麻煩了。
蘇零洗干淨臉,和沈醉交流了一下雙方的消息——爆炸由高能炸藥引發,放射物不詳,爆炸當量未知……
「算了,這活兒咱們不熟,直接送去給那幫專家處理……不對!」蘇零忽然臉色大變。
沈醉也咬牙,彎腰,貼近馬車,閉目傾听︰「……定時器是啟動的。」
「夠狠!」他苦笑,嘀咕了一句,扭過頭來看蘇零。
蘇零捂住額頭︰「我不知道,除了蔡國申,其他人都不許接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啟動的……不過,當初我接觸過資料,三十八小時,距離炸彈爆炸最多還有三十八小時!但是,我們都沒有透視眼,看不見情況,所以根本什麼都確定不了……」
「也就說說,可能我們的時間很充裕,也有可能,下一秒鐘,炸彈就炸了!」沈醉皺眉,立即把所有消息匯總上報,也顧不得保密,管不了外面怎麼兵荒馬亂。他跺跺腳,沖聞人鑫道︰「我們不能賭……姓張的,那個張二現在在哪兒?金屬箱子不能打開,否則水平儀會啟動,可我們必須確切地知道,這個炸彈,這個定時器是怎麼回事兒!」
「人受了重傷,已經送醫院急救,我打電話讓咱們的人馬上開始審訊。」
聞人鑫同樣咬牙切齒。
劉峰第一個得到消息,乘坐直升機馬不停蹄地正往這邊兒趕。
部隊也迅速行動,將這一整片山林徹底封鎖,啟動緊急預案,一批防生化部隊也即將趕到。
衛星電話接通,劉峰扯著嗓子拼命喊︰「都撤,撤退,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給我離那該死的炸彈遠一點兒!听見沒有!」
這種驚心動魄,恐怕鬧得劉大隊長也快瘋了!
沈醉苦笑︰「聞人鑫,你帶人退後五公里扎營,不,還是十公里更保險,到時候電報聯系就行了。」
聞人鑫怔了半天︰「你走,我留下。」
沈醉微笑,用力把聞人鑫抱住,拍了拍他的後背︰「兄弟,你留下有什麼用?對炸彈,我好歹也算精通,說不定還能幫上忙,至于你,趕緊回去想辦法撬開姓張的那混蛋的嘴……」
聞人鑫哭笑不得,抹了把發紅的眼楮︰「這炸彈有法子拆嗎?」
「沒辦法拆,也得拆。如果能夠確定放射物,能夠確定輻射範圍,能夠確定爆炸時間,咱們還能找地方讓它炸了算了,可是現在什麼都不確定,誰敢放任它爆炸?」
最要緊的還不是那將近二十公斤的高能炸藥,反正這里人跡罕至,就算一片小樹林灰飛煙滅,損失也不算大,可是,問題在——這不是普通的炸彈,這是一顆不能確定輻射範圍的髒彈!
因為知道這一次有可能踫上髒彈,除了通過蘇零請他手底下的專家遠距離視頻支持之外,他們的羽林的拆彈專家也跟來了一個,叫余姚,今年才十九,但是技術還算不錯。
沈醉扭過頭去,看著余姚。可這位一樣對著馬車上的金屬箱子束手無策。
白頭發,女圭女圭臉的小專家望著沈教官,滿臉的無辜︰「教官,你要是決定拆彈,就把金屬箱子打開算了,要不然,看不見東西,我就是有十八般武藝,也無用武之地!」
「能不能確定放射性物質是什麼?」沈醉皺眉問道。
余姚搖頭︰「只知道放射系數很高,我們缺少設備……」
聞人鑫還是整隊帶人離開,走之前,只是囑咐沈醉給秦卿打個電話︰「保密是要保密,可要看對誰,以咱們家卿卿的級別,你用不著對她保密……」
沈醉點頭,說不定還真得讓卿卿做做準備,萬一要是受到輻射,得了白血病,癌癥什麼的,好歹有自家媳婦,這個能開發出治療絕癥藥物的醫生做後盾……他心里也踏實點!
這純粹只是苦中取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