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要盡快解決……不能拖延，越拖越糟糕。」秦卿按了按眉心，苦笑。
這不僅僅是天和大藥房的問題，一個弄不好，事情鬧大，損害的可是整個中國中醫界的名聲。而輿論這種東西，靠壓抑，靠阻擋，是阻擋不了的，再說，秦卿也不想自家幾位長輩變成妨礙輿論自由的惡人
現在的中國，本就是中醫式微，西醫鼎盛，也就近年來中醫才有了一點兒復蘇的希望，上一代有沈國手等威望甚高的老輩人撐著場面，下一代也逐漸成熟，陶謙，秦卿，幾個人也算是名聲享譽國際。尤其是秦卿連續研制出養肝靈，抗癌靈等治療絕癥的神藥，更是讓中醫重新進入老百姓們的視線內。
之後到羽林醫學院的成立，中醫的發展，也算是進入了另一重境界，在這種緊要關頭，要是爆出百年老字號的天和大藥房出售的中藥制劑有毒，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陶祖志憤憤地灌下一杯冷茶，惡狠狠地把杯子扔桌子上︰「老顧，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我記得上個月你不才把姓肖的那個什麼什麼磚家叫獸給大罵了一頓，是不是他找人整你？」
上個月的那場小規模論戰秦卿也听說過，因為有個外國留學回來的醫學博士，公開說經脈五行根本不存在，中醫根本沒有科學根據，是誤國誤民的封建迷信……
結果幾句話把顧振生氣壞了，帶著徒子徒孫們，上去就抽了他一頓，把那小子罵得體無完膚。
秦卿嘆了口氣，這些叫囂中醫是偽科學的人確實沒腦子，若是中醫真的不行，那自家的老祖宗們難不成都不生病？那為什麼在古代，西方諸國隨隨便便一場傳染病，死的人就要車載斗量，經常是整個村子一起消失，而中國就要好得多……
只是，因為中西醫是兩種理論，並不互通，確實無法用西方的醫學原理解釋中醫的經絡五行，那些認死理，讀書讀傻了的醫生們不肯相信，她也沒辦法。
要想中醫發展，也只能盡力去培養一批醫術精湛的好醫生，用事實說話了。
秦卿揉了揉眉心，輕聲道︰「陶爺爺，您先別火兒，我們慢慢來，總能解決的。顧爺爺也想想天和是不是得罪人了，好好查查。」
這事兒雖然緊急，往大了說，很可能關系到中醫的生死存亡，不過，也不至于天塌地陷。在場的都不是一般人，沈國手一通電話，都能直接連到衛生部，連衛生部的部長，也要給他三分薄面……
事實上，衛生部周部長也已經焦頭爛額了。
沈國手，陶祖志，馮悅，再加上這一次倒了大霉的顧振生，都不是好惹的，全是醫學界的泰山北斗……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只要人活著，就不敢得罪醫生，他們四個，加上他們的親朋故舊，徒子徒孫，合起來的關系資源根本無法估量。就這麼幾日的工夫，連一號領導都給驚動了，下了死命令，讓務必妥善解決……
周部長撓頭，妥善解決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那四個老家伙都護短的厲害，個個把中醫的名譽看得比命重，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周部長是既要想方設法安撫受害的老百姓，不能讓恐慌蔓延，危及到中醫的根本，也得寬這幫老家伙們心，不能讓他們急出好歹來，還得分派人手檢查天和大藥房庫存的藥材，另外還要調查受害者的資料，和公安部秘密協商，看有沒有可能是人為下毒原因……
他已經三天沒合眼，急得頭發都差點變白。
「爺爺，你看了患者的資料沒有？」秦卿按了按眉心，「還有，天和里坐堂的醫生都是哪幾位，開的藥方有沒有問題？」
雖然秦卿覺得，好幾百人中毒，是病人聯合起來陷害大藥房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如果對手魄力十足，到也不是絕無可能，還是需要調查一下才是。
沈國手從電腦上直接把患者的資料全部調出來，示意秦卿走過去觀看。
中毒患者大部分都住進了哈院和二院，沈國手和兩個醫院的院長都有交情，加上衛生部的重視，很容易就能拿到這些。
「當時小圓處理得不好，事情一爆發，他就懵了，耽誤了半天才想起通知老顧，我從老顧那兒知道之後，一開始先是通知各地藥庫封門，所有藥物召回，然後才找坐堂的醫生查問藥方，審閱病歷……哎，在林州天和大藥房四家分店坐診的是盧醫生和郭醫生，還有他們的三十個學徒，膠懷六個分店是老宋坐診，他的弟子也跟著他，我大致看過他們開的藥方，都是四平八穩的藥，沒問題。」
沈國手苦笑，「林州的那兩個也就算了，年輕還輕，才不到四十，沖勁足，可老宋干了五十年的中醫，就是個風寒感冒，只要患者不拿成藥，他也得斟酌藥量，小心謹慎得很……」
因為天和大藥房是老字號，國內知名，甚至比沈國手的惠民藥房還要有名氣，老百姓們相信這里的大夫，只抓藥的很少，大部分都要找大夫診斷……
平日里坐堂的醫生忙的厲害，一個大夫，一天至少也要看十幾個患者，一個分店的所有醫生們加起來，一天能看上上百個患者，診脈看病是個細致活兒，太忙碌，說不定就會出現差錯。
沈國手也是考慮到這些，一開始才擔心會不會是醫生出錯。不過，他查了醫生們開的藥方，雖然不說個個高明，可至少不應該會出現中毒跡象才是。
「至于庫存的藥物，因為太多，還有好些是有了年頭的珍貴藥材，想短時間內一一檢查不大可能做到。林州和膠懷的，已經裝車運回京，我和老顧簡單抽查了一下……哎，有一部分藥材保存不得當，藥效流失了，除此之外，到還沒發現有人做手腳……當然，檢查到的畢竟只是小數目，我讓陶謙帶著幾個學生，繼續檢查……」
顧振生點頭︰「那幾個幫我們藥房看藥庫的，我已經讓他們走人……都失了藥效的藥材不趕緊扔了，竟然還有膽子留在庫里，太不像話……」
在座的幾位都愁眉苦臉。他們風風雨雨這麼多年，幾乎是什麼都經歷過了，要是年輕的時候遇見這類事兒，或許還不會這般煩惱暴躁，也是這些年養尊處優慣了，猛然出事，才難以接受。
陶祖志恨不得撓牆︰「到底是哪里出現問題了，咱們庫里的藥材是好的，大夫都值得信任，不值得信任的也不敢讓他們去坐堂，難不成是病人熬藥的時候出錯……不可能，雖然中醫湯劑熬藥也是技術活，一般人掌握不好，可又不是只有一個兩個的中毒，總不至于幾百人都不會熬藥……」
秦卿眨眨眼，既然沈國手說藥物沒問題，以他的經驗，那大概真不是藥材的事兒了。
掃了一眼電腦里病人的資料，秦卿的記性好，沒用多大功夫，幾百人的資料已經儲藏在大腦中，這些病人都不是什麼大病，有鬧腸胃炎的，有發燒的，有扭了筋骨的，再厲害一點兒，什麼腎衰，肝炎等等，病癥很多，並不一樣，醫生開的藥自然也大不相同……
病人們吃的藥不同，卻是同樣的中毒癥狀，惡心，嘔吐，月復瀉，有的嚴重，有的輕微，有幾個不得不住院，可還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拉了幾天肚子，一開始沒鬧開之前，根本沒當回事兒，也不知道是從天和買的藥的原因。
「這事兒不好處理……」顧振生咬牙，「如果真是我們天和的原因，導致患者中毒，那我們認打認罰，就是讓我去蹲監獄，我也認了，做醫生的不能對患者的生命負責，就該好好教訓教訓，可是，如果因為此事，影響到中醫，影響到患者對咱們中醫的藥方湯劑的信任，那就是死了，也沒臉下去見我們顧家的列祖列宗……」
「說什麼喪氣話，還不到那地步呢。」沈國手搖搖頭，對馮悅使了個眼色，「馮丫頭，你扶著老顧先去歇歇，他也好幾天沒睡個安生覺了，就是天塌下來了，也要休息。」
馮悅點頭。
顧振生雖然睡不著，可也不忍心違逆老友的意思，就乖乖地讓馮悅扶著回屋。
秦卿看他走遠，這才對沈國手和陶祖志道︰「爺爺，陶爺爺，我看，我們還是要親自去見一見患者，看看他們到底是中了什麼毒，還得去林州和膠懷實地檢查檢查……」
「對，還是卿卿你想得明白，我都被他們嚷嚷糊涂了，最該做的事兒都沒做，咱們第一步，就該去看病人。」
沈國手向來雷厲風行，站起身，換上衣服就往外面。
陶祖志趕緊給顧原打電話，讓他一起去，自從出事，顧原就把自己悶在屋里，好幾天不露面，把爛攤子扔給他爺爺處理，陶祖志早就不滿，要不是馮悅護著，他非得捶他一頓不可。
電話是小保姆接的——「你把我的話告訴顧原，他要是再在屋里貓著，不肯出面承擔責任，用不著他絕食，我先捏把死他，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