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寒玉不由得心里暗暗的搖頭,這樣的性格,明顯不是藍汝逡的那盤菜。藍汝逡看中的那個公主,嬌憨慧黠,又可愛伶俐,不是她這樣的。可惜了這個小姐的一番情意了。
小姐上了亭子,周石卿就朝她們這邊往外揮揮手,這邊站的是幾個下人小子,顯然叫他們避遠一點。
小姐一上去,就問了句什麼,看藍汝逡又看藍汝灝,藍汝逡跟藍汝灝都在回那個小姐說話。
藍汝曜看到周石卿的手勢了,有點不放心,看戴寒玉往遠的走了點,正要想辦法叫住,戴寒玉已經站住了。
他看了看,尤不放心,想想又光明正大喊了句︰「別走遠了,就在那兒呆著吧。」
戴寒玉低低的答了聲︰「是。」
還有幾個小子,本來是要出園門的,听見藍汝曜這一聲,他們也不敢走了,只得都站住。互相的看了看,使了個眼色。
戴寒玉沒有注意他們,往亭子上看,那個小姐已經在上面跟他們說開了。
身邊的一個小子低聲道︰「哎,你是二少爺身邊的還是三少爺身邊的?」
戴寒玉停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問自己,急忙低沉著嗓子簡單的回答道︰「三少爺。」
「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沒帶小子來?」另一個問道。
「正是。」依然是簡單的幾個字,戴寒玉生怕說多了,听出自己聲音的不對來。她現在也發現,這幾個小子有點不對勁,鬼鬼祟祟的。
剛驚了一下,不知道他們要干什麼,然後就發現,那幾個人偷偷模模的躲著亭子里人的眼光,跑後面坐著去了。
原來只是想偷懶而已。戴寒玉微微的松了口氣。
「他們去那邊坐會兒,你也過去歇會兒吧。」最開始說話的那個道。指了指他們去的那個假山後面,離這邊不遠,也就是幾步,但是亭子那邊就擋住了。那幾個坐下之後就開始竊竊私語,還有個干脆直接躺下了。
戴寒玉急忙笑著搖搖頭︰「不,不用了。」
「這伺候人的活兒,自己要知道心疼自己,有這個空閑就歇會兒,還不知道幾位爺要轉悠到什麼時候呢」那個下人還好心的規勸。
戴寒玉就陪笑著低道︰「真不用了……你過去坐著吧。」
那個下人就搖頭,然後道︰「那我過去坐會兒,你看著點。有事趕緊喊我們。」
「好。」戴寒玉急忙的答應。
那個下人也過去坐下了,戴寒玉抬頭看了看亭子那邊,小姐和藍汝逡、藍汝灝、周石卿移師到了那個寫字的亭子,只有藍汝曜自己在這邊這個亭子坐著,看著像是吃東西,臉卻朝著這邊。
戴寒玉心里暗笑,這個家伙這樣的擔心……倒是叫人心里暖暖的……
「我說,駙馬那邊怎麼樣?差事好干嘛?」那邊的幾個下人低聲聊天。
戴寒玉立刻伸直了耳朵偷听。
「好干什麼呀,公主從宮里帶出來的太監宮女,一個比一個狡詐……活兒全叫我們干了,功勞全是他們領了」
「領頭的那個太監叫什麼?听說在宮里也是說一不二的」
「陳公公?你才說錯了在公主這邊那是說一不二,可是要是在宮里,見著皇上身邊的那位,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哪位?」
「徐公公吧?。」
「嗯……」
「前一陣還來過呢。」
「是嗎?來干什麼?」
「就是來說公主、駙馬的事……我听著沒什麼重要的,可是徐公公親自跑了一趟,老爺都親自接待的,走的時候……」那個下人往這邊看了一眼,戴寒玉一直低著頭好像沒听見一樣。
下人的聲音還是小了點︰「……一車呢……」
「哎呦……光咱們府……夠他養老了……」
「何止是養老,幾輩子都花不完……」
「噓,別說了……」
藍汝曜在那邊看著可能還是覺著不太放心,又把她叫過去︰「你過來給我把這個剝了」
戴寒玉趕緊往前走,那邊亭子里的周石卿等人都沒有注意。
戴寒玉上去,看他指著桌子上面的葡萄,仰著臉看著自己。她對他睜了睜眼楮,然後老老實實去剝皮。
藍汝曜看了看,亭子外周圍站著幾個丫鬟,不遠不近的,說話小點聲應該是听不見,于是低聲問了句︰「累不累?找個地方坐會兒唄。」
戴寒玉專心的剝葡萄,沒抬頭低聲回答︰「不累……你不用這樣小心,別叫人看出破綻來。」
「沒事,周石卿顧不上注意……」
「我知道,我不會走遠。」戴寒玉抬頭看了看他,抿抿嘴,又低頭剝了幾個葡萄,就下去亭子外站著了,沒有在走遠,離那些丫鬟不遠的距離。
藍汝曜看著葡萄點了點頭。
那邊的小姐有點咄咄逼人,出口成章的想跟藍汝逡辯詩文,藍汝逡完全的無心應戰,三言兩語的把藍汝灝攪合進來,藍汝灝也不想激辯什麼詩詞,無奈藍汝逡硬是要把他摻和上,兩個人心不在焉的在那邊應付差事。
周石卿倒是很高興,他光看出來熱鬧了,就覺著這件事八九不離十了。
「這個‘合’字,在這里用的實在是不通。」
周小姐還在侃侃而談。藍汝曜笑著拿起戴寒玉給他剝的葡萄正要吃。
「汝曜你過來參詳參詳」
藍汝灝的一聲喊,將藍汝曜臉上的笑給叫沒了,看了看那邊,不得不站起來,旁邊的丫鬟趕緊雙手踫上帕子,他擦了擦,笑著走過去︰「這個吟詩作對我也是不行……」
周小姐看著他道︰「听說三少爺十歲作的詩,瑞王爺夸贊靈氣十足,這樣謙虛卻是為何?」
藍汝灝、藍汝逡和周石卿都憋著笑看藍汝曜怎麼應對,藍汝曜立時就覺著出了身汗,轉臉給藍汝逡使眼色,藍汝逡現在是巴不得有人過來給他解圍,哪里肯出聲
藍汝灝更是假裝往亭子邊踱步,慢慢的踱到這邊來,坐在藍汝曜剛剛坐的位子,松了口氣。
笑著一抬頭,卻看見不遠處站的戴寒玉了,原來……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她……
「我作的什麼詩現在都忘了……」那邊的藍汝曜聲音傳來。
藍汝灝想了想,叫道︰「你過來一下。」
戴寒玉自打他坐在那邊,就注意了,听見他喊抬頭看了看,就見他正面對著自己,于是急忙上前︰「大少爺?」
藍汝灝沒有先問話,而是對那邊離得比較近的丫鬟道︰「過去給我端點茶來。」
丫鬟看了看桌上就有的茶,不敢多問急忙答應一聲轉身重新泡茶去了。
藍汝灝看看應該沒人能听見了,就問道︰「你們……干什麼呢?」
戴寒玉歪頭看一眼那邊的藍汝曜,低聲訕笑著︰「呃……為了二哥的事……」
「你二哥什麼事?」
戴寒玉支吾了一下,道︰「這事我不好說……只能二哥自己跟你說。」
藍汝灝點了點頭,已經有點想到了。
「那你這算怎麼一出?」他看著戴寒玉指了指她身上的男裝。
戴寒玉訕笑︰「呃……我就是來看看這個應天第一美人……咳咳,長的也不怎麼樣嘛」
藍汝灝失笑︰「就為了這個你不辭辛苦,打扮成這樣站了一上午了?」
戴寒玉假意正經的點頭︰「那是啊,這事還小哇?對我們來說,瞅瞅應天第一美女長什麼樣,那是比天還大的事」
藍汝灝幾乎笑出了聲︰「你們……汝曜也跟著你瞎鬧」
戴寒玉也笑了。
兩人誰也沒在提之前的事,那些事藍汝灝盡量的想忘了,戴寒玉似乎是已經全忘了。
藍汝曜瞥到他們倆相談甚歡的樣子,很想過來听听他們談的什麼,無奈那個美女言辭鋒利,氣勢十足,他和藍汝逡全都要招架不住了。小姐一句接一句的,苦在還不能月兌身。
正好小姐非逼著他也寫首詩,要鑒賞一下他的文采。藍汝曜看了看石桌上的筆墨紙硯,靈機一動沖著這邊叫道︰「書童過來給我磨墨」
戴寒玉愣了愣,看到藍汝曜臉沖著自己,才反應過來,急忙答應一聲,躬著腰走過去。
這邊周石卿,周小姐都在,戴寒玉感覺眾人的目光立刻全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登時就緊張的出了身汗
心里暗暗的埋怨,這個人難道是生怕別人不注意?接二連三的叫我干嘛?
藍汝曜裝模作樣的看著桌上的紙似乎在琢磨,戴寒玉過去看硯台里確實是一點墨了,旁邊放著加水的一個精巧的小壺,還有一塊墨石在旁邊。
「周小姐,叫三弟在這邊思索,咱們過去坐等如何?」藍汝逡看戴寒玉一時的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急忙的招呼周小姐過去,給戴寒玉解圍。
周小姐本來是有些孤疑的看著這個書童,但是很難得的,藍汝逡主動招呼,她立刻就忘了觀察書童,有禮的答應一聲,轉而去那邊那個亭子。
藍汝逡、周小姐過去了,周石卿也跟著過去,丫鬟們也過去了,這邊登時就之剩下,藍汝曜和戴寒玉,戴寒玉急忙聲音壓的低低的道︰「你干嘛叫我?」
藍汝曜本來想笑得,但是還是裝模作樣的做思考狀,低聲道︰「你是我的書童,偶爾也應該叫你伺候。」
戴寒玉也不知道他說的真的還是有別的想法,但是現在真的不是計較的時候。看了看那個水壺,拎起來將硯台里填滿,然後拿起那塊石墨,一手按住硯台,一手用力在水里轉起來。
藍汝曜眼楮一下子睜大了,正要提醒她。旁邊亭子外站的一個丫鬟低聲笑了一聲。
藍汝曜和戴寒玉都看了過去,丫鬟就嚇得趕緊住嘴彎腰,頭也不敢抬了。
戴寒玉還是不知道她笑的是自己,心里還奇怪這丫鬟笑什麼,一邊還在用力的墨著墨,架勢十足。
藍汝曜把全都放在嘴邊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少倒水,輕研墨……」
戴寒玉一頓,停下看他,藍汝曜搖著頭,端起石硯將里面的水墨全潑了,自己拎起水壺倒了一點點水,然後對她低聲道︰「輕研墨。」
戴寒玉急忙重新把墨塊的一端放在石硯上,輕輕的磨起來,抬頭看了看藍汝曜,見他微微的點頭,這才松了口氣。
藍汝曜看著她磨得差不多了,而周小姐已經等不及的又要過來看,這才在周小姐來之前,叫她下去等著,戴寒玉這才在亭子外站著去了。
藍汝曜匆匆寫就,周小姐看了,自然又是一番挑毛揀刺。藍汝曜還得夸著︰「小姐果然文采過人……」
藍汝逡在旁邊抽空給戴寒玉使個眼色,做了個無奈至極的表情。
午時快到了,酒宴也準備好了,周小姐終于帶著丫鬟高興的撤退了,能將這幾個男子問的張口結舌,她就認為自己顯示了文采,必定又叫他們仰慕了。
看到小姐芳影消失的地方,幾個人心里沒有遺憾,只有大松口氣。
周石卿這才在前面引領著他們往正堂去。
藍汝曜這會兒有點擔心了,戴寒玉站了一上午了,吃飯的時候,還得在旁邊伺候。前一陣身子勞累的成那樣了,今天這樣受得了嗎?
再說,不管她是不是受得了,他可是心疼的不得了了。
一路上抿著嘴也不說話,模著下巴若有所思的,就在想主意。可是怎麼想,一個下人也不可能跟自己等人一桌吃飯吶
藍汝逡看他沉默的跟在後面,已經想到了他在想什麼,故意的落在後頭,走到了他的旁邊低聲道︰「要不一會兒我找個緣由,叫寒玉跟咱們一起吃?」
藍汝曜搖搖頭道︰「我想了半天也不行……怎麼也不可能叫下人上咱們的飯桌,這樣不是反而叫周石卿注意寒玉嗎?。」
藍汝逡點點頭︰「也是……不過這也站了一上午了……」
藍汝曜皺著眉頭︰「是啊。」轉身去看了看,戴寒玉就跟在他身後不遠,但是旁邊還有幾個下人,他也沒法說說話。
到了吃飯的正廳,一看那個架勢,藍汝曜就皺眉,一個大圓桌子,上面擺滿了酒菜,十幾個丫鬟圍著桌子站著,另外還有十幾個丫鬟端著沒上桌的菜品站在兩邊。
互相謙讓著坐下,藍汝曜去看戴寒玉,見她抽空給自己笑了一下,顯然是安慰自己,沒事,你吃吧
剛一坐下,藍汝灝卻開口了︰「汝曜,叫跟著你的小子坐那邊吧。也賞他些酒菜吃。」
藍汝曜愣了一下,趕緊答了一聲︰「哦,是。」
他不好說,但是藍汝灝這個大哥說就很自然很平常了。這不是體貼下人,而是這個大哥照顧弟弟,連帶的也照顧到弟弟的下人。
戴寒玉急忙的躬身低聲道謝,藍汝灝根本就沒看她,就像是對待一般的下人一樣。
立刻有丫鬟過來,將戴寒玉讓到窗戶下的一個桌子上,也端了些酒菜過來。
戴寒玉還真的是有點累了,現在坐著邊吃邊歇會兒。
看到她坐下了,藍汝曜明顯的松了口氣,精神頭也回來了,也不在像剛剛那樣的心不在焉了。
「石卿,當初你一成親就被派出去了,我都沒時間問你,你怎麼就突然的成了駙馬了?」藍汝曜笑著問道。
好幾個人立刻伸直了耳朵听著。
周石卿笑著道︰「嗯,皇恩浩蕩唄,我也不知道……皇上突然就來了個旨意,招我為駙馬。」
「你也不知道?不會吧?這麼大的事,之前你就一點消息都沒得著?」
「沒有,我們也覺著挺突然的,就是把我父親叫到宮里問差事的時候,問了一句我成親沒,定沒定親,然後什麼話都沒說。我父親也以為就是隨便問問,誰知道過了兩天,旨意就來了。」
「皇上都沒有召見你?不是你寫的什麼詩之類的東西叫皇上看中了吧?。」
「沒有,之前我從來沒有奉召見過皇上。」周石卿笑道︰「更不是寫了什麼,就我那水平,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那到底是為什麼?」藍汝曜奇怪的道。
周石卿就笑著開玩笑的道︰「你問這個干嘛?你還有什麼心思?不能吧?不是有媳婦了嗎?。」
「瞎想什麼呀,問問而已。」
看他不認真回答,藍汝逡開口了。
「是不是之前的什麼時候公主見了你了?」藍汝逡道︰「這你總該知道吧?。」
「沒有我們家那位公主,才是個靦腆人呢,怎麼會之前就見我?」周石卿笑著道︰「再說,之前見了我,就能求皇上招我為駙馬?那成什麼了?皇上的脾氣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這件事上,周石卿倒是守口如瓶。藍汝曜和藍汝逡都問不出什麼,再追問恐漏了陷引起懷疑,只好打住。
眾人開始喝酒,藍汝灝又問︰「那你這趟差事到底是干什麼?怎麼一去經年?」
周石卿神神秘秘的道︰「皇差呀」
「賣什麼關子誰不知道你出的是皇差」藍汝曜嗤笑道。
「難道是不能說的差事?那就別說了,當我們沒問。」藍汝灝謹慎一些︰「好好辦差就是了。」
周石卿笑了笑,不在賣關子︰「實際說出來也沒什麼,就是去這幾個地方尋一位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