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貴客,卻是出嫁的大姑女乃女乃派了身邊的得力的管事婆子回來了。
大姑女乃女乃,閨名沈湘,是沈老太太的大女兒,也是沈霖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貴為王妃,身份顯赫。
齊氏過生辰,王妃雖然沒有親自來,卻派了管事婆子于媽媽送了份貴重的賀禮回來。
當若雲見到那個于媽媽時,頓時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部沖去。
轟隆一聲,魂飛天外,再也不知道身處何方何地……
于媽媽,年約四十,姿色中上,精明能干,是王妃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媽媽。
在王府的那幾年生活里,若雲不知見過這位于媽媽多少次。她甚至清楚的記得于媽**眼角邊有一顆黑痣……
昔日的故人就這麼硬生生的闖進了她的眼簾,讓若雲恍惚了心神,動也沒動的呆立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耳邊的喧鬧聲似乎離她很遙遠很遙遠,她甚至連沈宜蓉在耳邊說了什麼也沒听清楚。
透過于媽媽那張熟悉的臉,若雲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個個熟悉之極的身影。
冷艷貴氣的王妃……俊美倜儻的世子……
還有,外表溫柔婉約實則心腸狠毒的蕭婉君……
往日的回憶鋪天蓋地的侵襲而來。
若雲身體僵硬,面無表情,細細看去,還會發現她的眼神一片茫然沒有焦距。
沈宜蓉興奮的在若雲的耳邊不停的念叨著︰「姑姑沒回來,真是太可惜了。不過,姑姑總算記得母親的生日,還特地派了于媽媽回來送賀禮呢……」
自有沈老太太和齊氏等人接見于媽媽,輪不到她們這些小姐們往前湊。百無聊賴的沈宜蓉便興致勃勃的和若雲說起了閑話。
說著說著,沈宜蓉發現不對勁了。
奇怪,剛才四妹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跟她說什麼也听不進去,連個笑容也沒有。
再看若雲蒼白的臉色,沈宜蓉有些擔憂了。她試探著扯了扯若雲的袖子︰「喂,四妹四妹你這是怎麼了?」
連喊了好幾聲,若雲卻恍然未聞。
沈宜蓉忐忑不安的又扯了扯身邊的沈宜芳︰「二姐,你快些看看四妹,忽然就像中了邪似的。站在這兒像個木頭人一般,和她說話也不理。真是好生奇怪」
沈宜芳將目光從前方收了回來,扭過頭來細細看若雲,這一看不要緊,立刻就察覺出不對勁來了。
沈宜芳拉起若雲的手,暗暗心驚。四妹的手怎的如此冰涼,簡直沒有一點溫度。她急急的低聲喊道︰「四妹,你怎麼了?」
若雲依舊維持著那副怪怪的模樣。不言不動也不笑,身子冰涼僵硬。
沈宜蓮也被驚動了,和沈宜芳一起低聲喊著「四妹」。若不是顧忌今日來客眾多,只怕早就忍不住跑到齊氏面前告訴齊氏了。
沈宜蓉六神無主沒了主意︰「要不,我們去告訴母親一聲吧」四妹這個樣子,真是好嚇人呢
沈宜蓮果斷的搖頭︰「不行,若是驚擾到客人,可就不好了。」四妹落水失憶的事情,本就沒有大肆宣揚。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不定怎麼說閑話呢
「大姐說的對,要不,我們悄悄把四妹送到客房里歇一會兒。等母親問起來了,再悄悄告訴母親好了。」沈宜芳不假思索的出了主意。
姐妹之間口和心不和無所謂,明爭暗斗也實屬正常。可是,對外總得顧忌沈家的顏面和名聲。關鍵時候,姐妹之情便冒了出來。
沈宜蓉一想也是,便點頭應了。
沈宜蓮沖不遠處的香菱使了個眼色,香菱連忙走了過來,待看清楚若雲此刻的模樣,也被嚇了一跳。正待問什麼,就見沈宜蓮沖她搖搖頭,連忙閉了嘴。
沈宜蓮故作無事的吩咐道︰「香菱,四妹有些累了,你先扶她到客房里休息一會兒。待吃午飯的時候,再出來好了。」姐妹幾個一起退場未免太過惹眼,只得讓香菱纏著四妹離場。
香菱乖覺的應了,攙扶著若雲悄悄的退出了熱鬧的廳子。
若雲如同幽魂一般,木然的任由香菱攙扶著走了出去。從頭至尾,她的眼神都一片迷茫。
好在各人的注意力都被于媽媽送回來的那份貴重賀禮吸引了過去,倒也沒人留意若雲的悄然退場。
哦,不,有一個人至始至終在留意著若雲的一舉一動,見若雲被丫鬟攙扶出去,微微皺眉,也悄然跟著退了出來。
香菱驚覺到手下的胳膊冰涼的嚇人,急的不得了,待到了人少的走廊里,急促的喊道︰「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不要嚇唬奴婢啊」
齊簫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家小姐這是怎麼了?」
香菱六神無主,見了齊簫倒是頗覺得親切,哽咽著說道︰「小姐剛才還好好的,不知怎麼的,忽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齊簫上下打量若雲兩眼,沉聲說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快些扶到客房里再說。」萬一被來來往往的客人見到了,對若雲的名聲不利,還是小心為好。
客房很近,拐了一個彎便到。
齊簫也沒顧忌男女之防,和香菱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若雲進了客房,小心翼翼的扶著若雲坐下。
若雲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終于稍稍回過神來︰「我怎麼在這兒?」明明在廳子里,怎麼會突然到了這個屋子里。
還有,香菱在也就罷了,齊簫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見她這副迷糊不解的樣子,齊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三言兩語的把剛才的事情道來︰「……你剛才究竟是怎麼了?」
若雲避而不答,徑自對香菱說道︰「這麼多客人在,我一個人躲在屋子里不見人可不妥當。還是出去吧」
說完,便要起身。
一只手果斷的制止了她的舉動。
若雲瞪著那只逾矩的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齊簫也太不拘男女小節了吧也不知他原來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里……
齊簫在若雲的不悅下訕訕的收回了手︰「你還是休息會兒再出去吧」
香菱也忙不迭的點頭︰「就是就是,小姐,你剛才那副樣子可真是嚇壞奴婢了。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待有精神了,再出去也不遲。」
剛才……
若雲自嘲的一笑︰「也不知怎麼的,剛才忽然覺得腦子里空空一片,居然說什麼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雖然之前听聞過王妃便是沈家的姑女乃女乃一事,可知道歸知道,當親眼看見昔日的故人時,那種沖擊真沒法用言語來形容。
偽裝了許久的面具,忽然被這麼撕開,提醒著她過往的一切,提醒著她根本是個冒牌貨……
香菱絮絮叨叨的表示著關切,齊簫卻異樣的沉默著,然後突然冒出了一句來︰「香菱,你先出去,我和四小姐有些話要私下里說。」
什、什麼?
話題轉的如此快速,香菱很明顯的反應不過來,愣愣的張著嘴。
齊簫耐心的又說了一次︰「你先出去待會兒,在門口守著……不對,要站的稍微遠一些。我和四小姐有些悄悄話要說。」
香菱沒資格反對,只得應了。心里卻在不停的嘀咕著︰表少爺的脾氣倒是比原來好多了,和丫鬟們說話也是和顏悅色的。只是,好端端的,有什麼悄悄話要和小姐說呢真是好奇怪……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齊簫才坐到了若雲身邊的椅子上,關切的問道︰「現在只有你我兩人,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剛才你究竟是怎麼了?是不是突然想起什麼來了?」
過往的回憶往往會在不恰當的時間地點突如其來的冒出來,讓人頓生不知身處何方何地之感。那種茫然無措和漂浮不定的感覺非常難受。
這種經歷齊簫自然也有過不止一次,深知其中的痛苦。
若雲左顧言他︰「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頭有點疼。現在已經好多了。」對齊簫提的問題卻是只字不答。
听到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答案,齊簫有些沮喪的搭拉著肩膀,悶悶的說道︰「你總是百般隱瞞,這點我可以諒解。可是,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有什麼非要瞞著我的呢?」
他對她從不隱瞞,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來歷告知。可她倒好,躲躲閃閃,從不肯承認那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個世上,她和他本該是最要好最交心的朋友才對。
可是她,卻一直在不著痕跡的抗拒他排斥他。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見齊簫這副失落的模樣,若雲也覺得有些歉然。只是,有些事情她永遠不會說出來。
哪怕齊簫知道她也是一縷幽魂入駐了這個身體,哪怕齊簫和她算是同病相憐,她也依然沒有分享自己過往的打算。
那些往昔的回憶,只屬于她一個人。沒必要告訴任何人
若雲溫婉的一笑︰「表哥,我知道你是真心關心我。在此謝過你的好意。不過,我真的沒想到什麼,你不用為我擔心了。」
所以,她還是打算什麼都不對他說嗎?
齊簫沉默了片刻,忽的扯開了話題︰「你可知道我每天最怕做的一件事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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