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說上帝是公平的話,葉錦一定會上去給他一拳。是的,她又丑,又黑,又壯,又笨,又有狐臭……一切女孩子所不能擁有的缺點她都有,而且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是在孤兒院門口被人丟棄的棄嬰。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就是善良,俗稱懦弱,被人欺負也不敢反抗。
從她懂事開始,孤兒院的小朋友都管她叫母熊,進了學校又一直是班里同學譏笑的對象,就連她最要好的朋友陳曉茹都直言不諱地告訴她,跟她做朋友就是為了找個綠葉好襯托自己,無論多平凡的女人站在身高172體重172的葉錦旁邊都會顯得貌美,嬌小,惹人憐愛。
因為自己的外貌,三流大學理工科畢業的葉錦怎麼也找不到工作,最後不得不與一群外地打工者一起在一家大型超市做倉庫提貨員,這個工作不需要接觸多少人,需要吃苦耐勞,就是力氣大,當她應聘這份工作時,破天荒的沒有被人事主管奚落拒絕,而是說了句︰嗯,你很適合這份工作。
拖著疲倦的身體,葉錦又結束了一天出賣勞動力的工作。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全世界各地都頻繁出現各種災難,搞的人心惶惶,雖然官方電視台一直在進行安撫人心的講演,但盲從的大眾還是掀起了一股股的囤鹽潮,囤米潮,囤油潮,倒是樂的超市經理每天都合不攏嘴,不停念叨著群眾繼續愚昧,老子多拿獎金。
這可苦了葉錦這一干提貨員,不停的裝貨,卸貨,運送,忙的手腳都抽筋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能歇歇,哪還有精力去考慮要不要囤點米面什麼的,這些都是吃飽了撐的,錢多的沒處花的人搞出來的花樣。便宜了那些黑心商人,苦了葉錦這些社會最底層的老百姓而已。
葉錦的家住在離超市不遠的城郊結合部,一個典型的城市邊緣村鎮,家家戶戶都蓋了很多間青磚白瓦房,沒什麼裝修,卻勝在房多,專門租住給一些生活不是很富裕的打工者。
據說這個魏村還是個古鎮,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了,是當年皇帝封給一個什麼侯的封地。不過葉錦可沒那個心思研究什麼歷史,只這250塊錢一個單間的價格對葉錦來說卻有著無比的吸引力,至于房間內的青磚地面已經很不平整啦,家徒四壁只有張爛木床和缺胳膊少腿的木頭桌子啦,有蟑螂老鼠啦,白色的牆粉已經被雨水浸濕霉變成黑色啦等等都是可以忍受的,誰叫她是個無父無母又窮又丑的孤兒呢?
無論社會是否公平,現實都是殘酷的,沒錢沒貌的她至少身強體壯,能夠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一個擋風遮雨的家,就已經是件很值得欣慰的事了,至少能夠三餐溫飽。
「啊~!好累呀!」重重地倒在那張爛木床上,听著因為木床不堪重負而發出熟悉的咯吱聲,葉錦再次感嘆了一下,這就是平凡而幸福的單身生活吧,呵呵。
「今天晚飯吃紅燒排骨還是酸菜壇子肉呢還是東坡肉呢?」對著木桌上一排方便面,葉錦開始很小資地用居高臨下的眼光挑選自己的晚餐,這是她每天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即使吃方便面已經吃的毫無胃口,食難下咽也難以剝奪她這個每日必須做且充滿著低級趣味的行為。
「吱吱——」屋頂木梁上的老鼠準時出現,葉錦抬頭對著老鼠打了個招呼,自言自語道︰「吱吱,今晚咱們吃啥?嗯,剛才你叫了兩聲,就是選第二種酸菜壇子肉了對嗎?好吧,雖然它很酸很難吃但是難得吱吱你開口,就吃它吧。
誒喲!哪來的這麼多蟑螂啊?!」懶洋洋泡面的葉錦突然之間被冒出來的一窩蟑螂們嚇的跳到了床上,怪怪,1,2,3,4,5,6,7……大大小小十幾只啊,她這個屋子平時雖然也有小蟲子小蟑螂的經過,但可從來沒有過這麼成群結隊出現在她面前的情景,而且,似乎,這群明顯是一家子的家伙,是在向她討食吃?
「那個——你們是要吃的嗎?。」在爛木床的咯吱聲中,葉錦小心翼翼地問著蹲在桌子邊的蟑螂一家子,她承認她是被嚇到了,再加上梁上那只每天必來的老鼠,所以不管蟑螂們是否听得懂,也死馬當活馬醫的對它們用人話交流起來。
領頭的那只最大的蟑螂竟然動了動嘴巴前面兩條彎曲的觸須,像是點了一下頭。
「你!能听懂我的話?」
大蟑螂繼續晃了晃觸須。
「你們要吃方便面?!」這次是所有的蟑螂整齊地動了動它們的觸須。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葉錦掐了掐自己的肥腿,誒喲,疼!這是真的?一窩听的懂人話的蟑螂?那——那只每天來跟她搶食吃的老鼠呢?是否也可以听得懂她的話?「吱吱,你下來。」葉錦抬頭跟老鼠的兩只綠豆眼四目相對。
「吱吱——」老鼠又叫了兩聲。
「吱吱,下來吃面。」葉錦抬高音量又吼了一嗓子。
老鼠哧溜一聲鑽沒了——
看來,這夢還是做的不夠徹底,至少這只老鼠還沒有學會听人話。
葉錦拉開一包方便面,用手掰開一塊面餅放在蟑螂一家的面前,「諾,給你們吃。」
蟑螂一家竟然齊齊煽動了一下翅膀,似乎在對她表示感謝,然後由領頭的那只蟑螂先上前爬在面餅上方佔據了一個至高點開吃,之後是後面第二方隊的三只中號蟑螂,上前佔據了三個有利位置,最後是一群小蟑螂,圍著面餅呈花瓣狀分散開來,每只就腦袋沾到面餅一小塊地方,可憐兮兮的開始進食。
歐~老天,這還是蟑螂嗎?什麼時候蟑螂這麼有文化有紀律了?
十多分鐘之後,進食完畢的蟑螂們重新排好隊形,向仍處在失神狀態的葉錦再次整體地煽動翅膀點著腦袋集體表示感謝,兩根觸須上下擺動,那模樣像是在鞠躬一樣,惹得葉錦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吃飽了嗎?。」葉錦笑著問道。
領頭的大蟑螂又點了點觸須,然後上前兩步朝著方便面袋子晃了晃身體,在原地轉了轉圈。
「你這是想表達什麼意思啊?吃飽了還想拿點帶回家?」
大蟑螂又點了點觸須,煽了煽翅膀。一副討好樣兒。葉錦低著頭看著憨態可掬的蟑螂在那邊搖頭晃腦的樣子,真是可愛的要死,平時人人喊打的蟑螂懂起禮貌來居然是這麼討人喜歡,讓葉錦有一種把它們當寵物養的沖動,這個主意似乎不錯,它們看起來可比狗狗還聰明許多,除了不能說話之外,它們有著簡直可以媲美人類的智商。
葉錦捏了捏自己笑到快要抽筋的臉皮,掰了一大塊的面餅放在蟑螂一家的面前。「諾,給你們,夠你們吃一天的了,你們家在哪呀?抬不抬得動?要不要我給你們送回去?」
大蟑螂晃了晃身體表示不用,然後又動了下觸須,身後的蟑螂們一窩蜂的爬過來像螞蟻搬家一樣愣是把那塊有它們十倍大的面餅給搬走了,而且似乎很輕松的樣子。難道,這幾只蟑螂是外星來的?怎麼跟地球蟑螂大不一樣呢?除了外型沒差別之外。
「額,歡迎下次再來啊。」葉錦對著它們離開的背影招手揮別,領頭的大蟑螂听到後居然轉過身又對她鞠了個躬,動作紳士到不行,如果它不是只蟑螂是個人的話,葉錦真懷疑它會不會上來行個吻手禮。
告別了蟑螂們,葉錦重新拿了包方便面泡了當晚飯吃,然後躺在床上回味剛才的趣事,不時地嘿嘿傻笑一聲。從小到大,她都沒有朋友。無論是在孤兒院還是在學校,除了刻意接近她利用她當陪襯的陳曉茹之外,連只狗都不愛搭理她。
孤兒院的院長及婆婆阿姨們,都因為她從小又丑又臭而刻意的疏遠她,有一次幾個婆婆在背後偷偷聊天時被她無意中听到,說那個丑孩子真是窮的沒油水,丟棄她的父母竟然只給她留了個不值錢的破銅戒指,拿去賣也一分錢不值,不像其他孩子有的隨身還帶著玉器,現金,金飾等物,可以讓經手的婆婆撈點油水……模了模左手中指那只黑乎乎的戒指,冰涼涼的一個圓環,沒有任何的花紋,倒有點像是汽水罐的拉環。這是父母留給她的唯一物品了吧?可惜真的是一文不值,她曾在身無分文時去典當行試過運氣,結果當場就被掌眼的伙計罵了句︰廢銅廢鐵都比這個值錢!其實也對,但凡這只戒指值點錢的話,早在她進孤兒院時就被那些老太婆給順走了,哪有可能還能戴在她手上呢?
二十多年受盡冷眼的生活讓她有了個隨遇而安的樂觀心態,也讓幾只小小蟑螂帶來的溫情給感動地眼眶濕潤,就連睡著了嘴角也帶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