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蓮听說徒弟今天發飆,居然把熱湯潑到了人家臉上,一陣風般回到自己的連理枝房。
江心兒態度很好,擺好了一幅面壁思過的姿態乖乖坐在一張小矮凳上,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整個人紋絲不動。
本待在她後脖頸拍上一下,以示訓誡的,此時見徒弟這個模樣,楊紅蓮反而有點下不去手了。
「轉身,站起來,听到沒有!」
這丫頭平時愛多管個閑事,也不太愛照常理出牌,膽子也有點過分的大,這也就算了。本以為上次的事情後,讓她管管婚儀用品,她也會學個乖,不再鋒芒畢露。
誰知道今天可好,把吳珍兒給潑了個滿臉花。有人悄聲告訴楊紅蓮,說吳仲琴火冒三丈拉著徒弟告狀去了,柳館主也難得地聲音很大,連說容不得江心兒那麼無禮,對先進門的師姐如此撒潑。
楊紅蓮心頭還是很喜歡這個聰明靈透的徒弟的,今日也知道她是犯了大錯,萬一保不住她,總是太可惜了。
「你說說看,吳珍兒平時說話就不大客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她終究份屬你的師姐輩,你怎麼能動手?早知道你吃不下這碗飯了,你一點忍耐力都沒有,不如自己離開金百合才是爽快!」
「師父,,」
按照江心兒現代人的想法,自己的做法是一點沒錯。可是,她也知道,金百合有金百合的規矩,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再加上吳仲琴師徒和自己師徒歷來不睦,柳館主恐怕真的要借此機會整治整治了。
倒霉啊,當了墊刀頭的人,就是不知柳秀顏會怎麼處理,不會真的炒魷魚吧。
「師父,柳館主當真會叫我走嗎?。」
楊紅蓮拿起桌上茶杯大大喝了一口,氣道︰「我還道是你自己想自毀前程,不做這行了呢!現在知道怕了?剛才為什麼不稍微克制下?」
江心兒如被雷轟到,不覺喃喃自語︰「就是,為什麼不稍微克制下?」
她自己已經想過了,明明是雄心壯志要在古代做出一番事業的,而媒館是最能接近目標的一個機會。
家有後娘,如果灰溜溜被館主趕回家,那麼什麼賣去做丫環做小妾的話題怕是又要重提。雖然自己不是那麼能搓圓捏扁的性格,可是這畢竟是古代,翅膀硬不起來啊。
正在糾結中,窗外有人粗聲叫喊︰「江心兒,柳館主讓你去!」
似乎是哪個媒婆的聲音,听那口氣,館主的火氣也是不小。這不,已經有人在看好戲了。
「是禍躲不過,你趕緊去听听館主怎麼說吧!」
楊紅蓮嘆氣,事到如今,她也是沒辦法了。
江心兒懷著忐忑的心情穿過院落,影影綽綽走過的人影似乎都在嘀咕著什麼,依稀可以听到有人說︰「吳媒婆告了一大堆狀,柳館主面色很難看,嗓門也好大哦!」
「這下這丫頭倒霉了。」
所謂牆倒眾人推,江心兒雖然在館里也沒得罪什麼人,可跟紅頂白,本來就是人們的習性。
才闖了點禍出來,就那麼多人背後嘀咕,真是沒什麼義氣。不過麼,都是些媒婆啥的,也不指望人家有多高境界就是了。
在她心里,只要余嫂等人不落井下石,便是最溫暖的事了。
來到柳秀顏平時處理事務的房前,正巧吳仲琴牽著吳珍兒的手趾高氣揚走出來。江心兒斜睨了吳珍兒一眼,忍不住有點好笑。
她衣服已經換掉了,臉也想來洗過,就是頭發來不及捯飭,所以額發還是濕漉漉的,仿佛還散發著一股子蛋花湯的味道。
「真是不懂規矩,賊眼溜溜亂看,還不快去听听館主怎麼發落你!」
吳仲琴看江心兒師父並沒陪著過來,一個人落了單,竟然還敢用那種蔑視的眼光看自己徒弟,不由得怒火三丈。
「切!」
江心兒口中輕輕發出不以為然的聲音,卻不敢過分造次,依著禮貌輕輕在柳秀顏的門上扣了三下。
「進來吧。」
柳秀顏的聲音波瀾不驚,很難听出她的情緒。但是江心兒乍進門,還是看到了她那繃緊了的面容。要說柳秀顏不苟言笑,著實有幾分叫人敬服。
「館主叫我?」
柳秀顏明知這丫頭是在裝傻,她把熱湯潑了人一頭一臉的,還不知要受懲戒麼?
「江心兒,你膽子挺大啊,敢對師姐下狠手?」
「心兒知道今天出手是快了些,也被師父罵了半天了,這會子正後悔呢。」
還是先服軟,後面的話才比較好講。
「我們吃開口飯的,要面對各色人等,你這個脾氣鬧出事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心下覺得,你年輕氣盛的,並不適宜在金百合做事。」
啊喲不好,館主今天可真是惱了,簡直就是直奔主題要炒人魷魚嘛。
「館主千萬不能只听吳珍兒他們的一面之詞啊,心兒雖然是有錯,可事情是有前因後果的。」
「哦,前因是什麼?後果又是什麼?」
江心兒忙收攝心神,端正出一張異常誠懇的臉來,把自己本想替好友做媒,卻發現那人不告而別,好友從此一病不起的緣故說了一遍。接著道︰「心兒本來為翠屏姐姐不值,且心頭十分難過。誰知道一回來,就听吳珍兒在那里喋喋不休嘲笑我做不成媒人,百般不理她,還是繼續說個沒完。一時間火氣沒能壓住,才忘記了長幼先後,把手中的湯潑了上去。心兒自從來到館中,因為心兒師父和吳珍兒師父間不睦,也吃了不少她的欺負。館主是最明白的人,想來都看在眼里的。」
柳秀顏暗自搖頭,這江心兒口才實在是不錯,也確實是塊做媒婆的好料。只是這丫頭一味由著性子來,一點不懂忍讓進退,又實在不適合去面對各色客戶。
「照你這麼說來,你潑了人家,反倒是人家的錯。是不是我該把吳珍兒叫來,先給你道歉認錯啊?」
「心兒只是想告訴館主今天為何無禮撒潑,並非不肯認錯。」
「你也知道我館里的規矩,本來你學到現在,如能單獨撮合成一對新人,並妥善操辦好婚事,便可滿師。不過,以你這麼莽撞的脾氣,我不敢讓你獨自出去做事。這樣吧,我給你結算工錢,金百合不敢留你。」
江心兒大驚,這說得口干舌燥的,還是要卷鋪蓋走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