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都沒地兒站了,丫鬟自然不能多帶,一干伺候的僕人們都留在皇城外,車旁跟著三個算是意思意思了。至于帶的那些個禮物,據說都交到物辦處先檢查一遍,再呈上去了。
這一番輕裝簡行,梅七顯得很是不悅,小聲嘟囔著,「姑姑也真是的,每次進宮都這樣,咱們是至親,怎麼就跟別人沒點區別?」
「你少點廢話。」梅六瞪她一眼。
梅七討了沒趣,掏出盒胭脂開始補妝。她似乎嫌早上嬤嬤給化的妝不夠濃,又狠狠地涂了一遍才作罷。她皮膚白,多涂點紅也很漂亮,只是瞧著卻有點像猴子的。
涂完腮紅她又拿了眉筆準備重新畫眉,大約是車子太窄,手伸不開,她冷冷掃了梅飯,那意思不言而喻。
飯飯知趣的往旁邊讓了讓,心里卻暗暗咒罵,「這麼臭美,小心一會兒畫花了臉。」
烏鴉嘴一向很靈的。為了迎合她的話,「砰」一聲馬車停了下,車 轆似撞上什麼硬物,震的車身一陣晃悠。梅七手一抖,這大眉畫的,直從額頭劃到了顎下。
梅七氣極,剛想開罵,卻听外面有人喊道︰「例行檢查,請小姐們下車。」
梅七是第一個跳下車的,一抬手就賞了那喊話的侍衛一個耳光,這大巴掌打的,若不親眼所見,誰能想到外表柔弱的七小姐,下手會這麼凌厲?
一干侍衛十來個,都看傻了。
這時一個男子的清音傳了過來,「七小姐何必這麼大火氣?」
好熟悉的聲音,梅飯原本想邁出的腳瞬間收了回去,宛如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
是桃顏,沒想到在這里還能看到他。或者不該這麼說,畢竟內外城都是他的地盤,是她倒霉,隨便走到哪兒都能遇上他……。
看到桃顏,梅七剛想罵人的話通通咽了回去,直憋的小臉通紅。
「是我讓他攔住車駕的,七小姐若是有氣可以撒在我身上。」桃顏微微一笑道。
他笑得很柔和,臉色平靜的看不出什麼波瀾,但不知為什麼梅七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她也是極靈巧的人,見勢頭不對忙甜笑道︰「顏哥哥莫怪,是小妹不好,剛才車子晃動畫花了臉,這會兒還愁怎麼見人呢。」
女人愛美,從來都示美貌如生命的。她臉上被劃了一道,即使擦干淨了想必也是一道紅印子。被她這麼一說,倒也不覺她打人有那麼可惡了。
梅六也道︰「
舍妹魯莽,還請公子勿怪。」
她不想得罪桃顏,尤其不想讓他認為梅家人沒禮貌。論交情,她跟桃顏認識更久,也更親厚些,但梅七從來都是哥哥,哥哥的叫著,她卻只呼他公子。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傲氣,另一方面也是大家閨秀的禮數。她母親乃是名門出身,又怎會像一個歌女的女兒一樣媚俗?
真是人心隔肚皮,誰又能想到這一忽兒之間,每個人都轉了百樣心思。
桃顏是什麼人,自然也不會為了一個侍衛翻臉,此時他微微一笑道︰「都是為了公事,還請三位小姐配合的好。」
說起配合,梅六才想起飯飯還沒下車,忙讓丫鬟去叫。
這時的梅飯在干什麼能?
她正在糾結,想的腸子都擰在一處了。就這麼去見桃顏自然不行的,她從不認為他是個忘性很大的人,會突然想不起來是誰打破他的頭。可出來時換了衣服,身上根本沒帶易容藥。這一時半會兒,怎麼才能讓他認不出來啊?
「小姐,快下來吧。」車外響起春梅的催促聲。
「知道了,這就下來。」她答應一聲,越發急得抓耳撓腮。
正這時,突然看見座榻上有一盒剛才梅七落下的胭脂和眉筆,她靈機一動,拿起胭脂涂在臉上。是死是活,就看桃顏的眼神怎麼樣了。
帶著一副慷慨就義的神情,飯飯下了車,然後選了個最不起眼的地方站住,垂首,裝乖……。
桃顏正和梅六說著話,一時也沒注意她。有侍衛上了車,在各處檢查了一遍,未發現有違禁之物,便下來向他稟報。
桃顏微微頷首,笑道︰「不耽誤幾位小姐見太後了,這就請吧。」
梅六也一笑,豪氣地一揮手,「上次賽馬輸了你,改日咱們再比過如何?」
「好,一言為定。」桃顏爽朗答應。
站在他們旁邊,梅飯緊張的手都發顫,此時听桃顏說了個「請」,她幾乎是飛奔著沖向馬車。抬步,挺身,上車轅,動作一氣呵成。
「咦,這位小姐是誰?怎麼沒見過?」桃顏的聲音在下面響起,嚇得飯飯差點從車上掉了下來。
梅六笑道︰「這是我八妹,你沒見過的。」
「原來這就是坊間傳說,可「驚為天人」的八小姐,不知可否引薦一下?」
「自然。」梅六笑答,然後招呼飯飯,「梅飯,先下來拜見一下桃公子吧。」
眼看著要逃過一劫,卻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了,飯飯郁悶的快要哭出來了。她實在想不出剛才到底哪兒做錯了,才引起了這魔頭的興致。真是天要亡她啊,這會兒想不下去都不行了……。
跳下馬車,剛學過的貴女姿態全扔到腦後,她幾乎是打著夯邁到桃顏面前,然後甕聲甕氣地道了句,「公子萬福。」
她口中說著「福」,臉上卻沒半分福的意思,所幸是低著頭的,別人也看不太清。
桃顏微微而笑,「這位小姐很羞澀呢。」
若是別的女人看到他這般迷人的笑容,恐怕早激動的昏厥過去,可梅飯卻覺得背脊發涼,手腳發麻,只想趕緊跑路。
普通人對待仇人應該是什麼樣呢?扒皮?抽筋?剜眼?還是砍頭……?
可惜梅飯都想錯了,或者桃顏最想做的就是……扒光衣服抱上床了。(此乃作者臆測,若有雷同,純屬巧合。)
「梅飯,怎麼這麼沒禮貌。」見她一直垂著頭,梅六冷聲教訓。
在彩國,男女大防沒那麼嚴格,從來沒來大家閨秀不能見男人之說。而且見禮不平視對方,那是很沒身份的,除非奴才見主人時才會這樣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