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
梅飯泰然自如地拍拍手,然後把撿起的手帕遞了過去。
小皇帝早看呆了。
「你,你,我,朕……。」
他語無倫次的說著,卻不知自己要說什麼。
總之太震撼了。
宮里的大力士也不在少數,卻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輕而易舉拔大樹的。他眼底瞬間迸射出的星星火花,兩只眼楮明顯彎成了「心」形。
「你成親了嗎?我要娶你。」
看他昂著頭,一副準備賞賜的高傲勁兒。梅飯徹底被雷倒了,就算古代人早熟,也不至于「熟」的這麼快吧?
「我是個老女人。」她還在氣他剛說過的話。
女人最計較的只有兩件事,一個是美貌,另一個是年齡。所以像她這種外表十四歲,內里卻快四十歲的女人,更對那個「老」字眼敏感至極。
「哈哈。」小皇帝大笑,從懷里掏出另一方手帕,溫柔地給她擦臉上的土。
他的手很輕,似生怕弄疼她,不過動作卻不甚熟練,幾下之後半邊臉上的胭脂已沾了滿臉,再加上一片黃土,顏色真是精彩極了。這會兒也就是沒鏡子,若讓她照一下,恐怕想死的心都會有吧。
小皇帝似乎對她這副樣子「滿意」極了,一邊擦,一邊頻頻點頭,「也就是我肯要你吧,若不是遇上我,恐怕你這輩子都別想嫁出去了……。」
飯飯握著拳,幾次強忍住想掐他的沖動。就說不能到類似宋朝的地方吧,踫上這種皇帝,真的會忍不住弒君的。
擦完臉,他順手就把弄髒的手帕扔了,一點都不像珍惜的樣子。而剛才她取回的這塊,卻被他小心的吹落塵土,折好,然後揣進懷里。
粉紅色的手帕,繡著大朵的山茶花,梅飯看得清楚,那絕對是女人的東西。
「那是誰的?」
肯定不該問的,不過她修煉不夠,還是抑制不住旺盛的好奇心。
小皇帝卻誤會了,對她狡頡一笑,「你不用嫉妒,我沒心上人的。」
誰嫉妒了?梅飯臉色頓黑。
「這是我母親的。」
他輕聲說著,聲音隱隱透著幾分悲涼。在樹葉間掩映地的陰影里,他的背影孤絕料峭,與溫和、純真的面容大不相同。
他說的是母親,而不是太後。只這稱呼,梅飯已然明白,小皇帝八成不是太後親生的。
在宮里嬪妃死了,把孩子交給皇後撫養也不是什麼稀罕事。而孩子成了皇帝,皇後自然榮升了太後。只是親娘永遠都是親娘,絕不是任何人能代替的了的。
看到他悲傷的樣子,她忍不住想起自己親媽。自然不是這一世拋棄她的那個,而是會暴跳如雷,罵自己不听話的現代母親。
她那麼容易就死了,媽媽一定很受打擊吧……。
可是現在爸爸、媽媽、家人朋友,一切都離得那麼那麼遙遠,遠到了即便她竭盡所能,也再也模不到媽媽溫暖的身影。她永遠回不去了,今生注定要對不起她了。
「你也在想你娘嗎?。」小皇帝輕問。
飯飯淒然一笑。她很痛,痛得鮮血淋灕,而這種痛也只有同樣經歷過的人能感受到。
談起自己母親,兩人前所未有的和睦。一塊坐在地上,感受著石板路涼涼的溫度,回想那曾經的甜蜜。就這一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圍繞膝前,撒嬌使性的場景。
只可惜一切再也回不來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小皇帝偷偷抹了把眼淚。為了掩飾自己的傷心,拽了拽帽頭蓋住臉,怕被看見那晶瑩的幾點。
「你戴這帽子不合適的。」飯飯突然說道。
「是啊,帽子太大,我頂不起來。」小皇帝潸然一笑。
他雖說的是帽子,所指的卻是這彩國的萬里江山。如此大國,千萬人口,又豈是他這小小年紀撐的起來的?
他,只不過是別人的傀儡而已。
桃家,彩國真正的太上皇,有他們在一日,就永遠也沒他說話的余地。
飯飯也知道,可是一點也幫不了他。她自己都自身難保,又有什麼余力去幫助一個比她權勢大的多的皇帝呢?
所以,她沒說話,只是輕輕拍了下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小皇帝望她一眼,忽的笑了,「你早知道我是誰了吧?。」
被看破了。飯飯心虛地點點頭。
「剛才為什麼說不知道?」他聲音雖高,卻沒絲毫責備的意味兒。
飯飯吐吐舌頭,「我怕給你磕頭。」
這絕對是最實在的實話。
小皇帝大笑,「有意思,你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女人。」
「你叫什麼?」
「梅飯。」
「名字也有趣。」
……
兩人聊了很久,越聊越投機。小皇帝是少年心性,一個勁兒問她力氣是怎麼練的,問她都學了些什麼,漫天滿地什麼都說,還跟她訴了很多苦。他可能從來都無人傾訴,很多話憋在心里許久,早已發了霉,長了毛。
而這回總算找到一個可以讓他暢所欲言的人,一個標準的垃圾桶。這一通說啊,說到後來,樹葉說卷了,柳條說彎了,花草說睡了,樹上的小鳥也困乏地閉上了眼。
飯飯听著听著,眼皮子也開始打架。
看看天色,好像快過午了。這時,她忽然想起還得見太後,忙匆匆站了起來。
「下次再聊吧。」她心急之下,提著裙子就跑,根本不管後面有沒有人看。
這會兒想必太後早佛事做完了吧。第一次拜見就遲到,真不知她老人家會怎麼想?痛打?責罵?可別一怒之下殺了她吧?
望著她的背影,小皇帝微微而笑。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不是嗎?
「我叫薇言。」他對著她身後大呼。
飯飯背對著他揮了揮手,意思是听到了。
他叫薇言嘛,很不錯的名字呢。
§
膽戰心驚地跑到慈安宮,看到殿里殿外站著的那一排排的人,梅飯立時感覺到自己來遲了,而且來得太遲了。
隨著宮女進了大殿,磕了個頭,飯飯也不敢起來。她端正跪著,雙手乖巧地垂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