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一下。」
梅飯笑著拋下這句話,轉身就跑,跑沒幾步卻又轉回頭,似乎在確認他有沒有真的在等。
對于這樣的熱情,霄竟然猶豫了。
等嗎?他確實很好奇她要做什麼。不過,他這樣的人,又怎為區區人間俗事而動心?
輕哼一聲,袖子一揚,人已消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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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梅飯遠遠跑了過來。她左手抱著一個小桌幾,右手拎著一個很大的食盒,腋下還夾著一個酒壇子。雖跑的很急,卻不見氣喘,拿著這麼多東西,也絲毫沒覺吃力。不是她功夫太好,只是耐力和勁力勝人一籌而已。
「真的走了。」
梅飯望望空無一人的小道,不由有些失望。
廚房離這兒很近,今天廚房關的晚,酒菜也剩許多,她便通通抱了過來。原想和他喝幾杯酒,聯絡一下感情,順便也套點關于霽的話。不過,她也猜到他未必會等。以他的個性,又怎會听憑一個小姑娘的擺布。
既然東西都拿來了,他不吃是沒口福,浪費了卻是不好的。
梅飯給自己找了一個獨享美食的理由,干脆放下桌子,擺了酒菜,一個人坐在地上。
她倒了杯酒,小風吹過,真是酒香四溢。上好的梅花酒,酒香夾著梅香,還有一股淡淡的奇特香氣,直沖鼻端,混合成一股難以想象的氣味兒。
好香呢。深吸一口,讓那香氣直達肺腑。
薔薇花香?梅飯忽然一呆,卻又霎時了然。
即已心知肚明,也不說破,順手把帶著的兩副碗筷都擺好,又倒了一杯梅花酒放在對面。
「霄大人,雖然你不在了,我還是得敬你一杯,先干為敬。」她笑意吟吟地說著,當真一飲而盡,然後宛如祭祀般,拿另一杯酒對著一棵樹灑了過去。
不遠處的樹葉忽然閃了一下,卻又瞬間平靜。大約連樹木也不平她的驚人之語吧。又不是做了個鬼,何來「不在」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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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過後的夜晚少了鞭炮轟鳴,多了幾分安逸寧靜。風吹著干黃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四周很靜,只在一棵松樹之下,一個嬌小的身影坐在那兒一邊飲酒,一邊自言自語。
或者是自言自語,可每句話又像是對人而說。
「來,霄大人,吃塊肉,這是東坡肘子,我教給廚子做的。」
「這雞腿也不錯,是放養的柴雞,綠色無污染,以前想吃還吃不到呢。」
「青菜好吃,沒農藥,多吃身體健康。」
……
轉瞬間,對面的盤子里已堆了滿滿的食物。
梅飯每吃一口菜,都會往對面的盤子里夾一筷子,看著再也裝不下去了,才停罷手。
空氣中的花香似越來越淡,最後竟幾不可聞了。
真走了嗎?明知道他不可能出來,卻還是忍不住小小遺憾了一下。
感覺人走了,她膽子立時大了許多,夾了口菜邊嚼著,邊嘆息。
「霄啊,其實你並不可怕的……。」
仿佛為了回應她的話,不遠的樹葉又顫了幾下。
真的喝多了,也吃太多。梅飯打了個酒嗝,又打了幾個飽嗝。食物夾著酒水都堵到嗓子眼了。
有點想吐呢。她嘿嘿傻笑幾聲,踉蹌了幾步,抱著一棵大樹大吐了起來。
她真的不能喝酒的,喝多了容易發酒瘋,也容易滿嘴胡說八道。
就像現在,她指著面前的大樹,仿佛那是霄的腦袋,絮絮叨叨地念了起來。
「霄啊,你不就是個人嘛,難道真的是妖怪嗎?。」
「如果不是妖怪,就別裝妖怪啦。」
「其實不一定要別人怕你就很厲害啦,我就很厲害啦,可沒人怕我呢。」
「我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不過,我最厲害的是我很能吃啦。」說著又狂吐不止。一股酸臭味兒順著風兒直鑽鼻端,燻的人很想揍她。
「小霄霄啊。」
……
不遠處樹上的某人忍不住蹙了蹙眉,他們何時這麼親近了?
「你以後要多笑笑,人也會漂亮許多。當然,你肯定已經很漂亮了,我還從沒見過比你更美的,桃顏也比不上你啦……。」
「就是那張冷臉的臭樣太難看了。」末了她又加了一句。
某人模了把臉,確實是冷了點,無論是體面溫度還是體內都冰涼一片。他練的是寒雪功,從來體溫都比別人低,再加上天生的威壓,所有人都怕他,恐懼他的存在。這麼多年早已習以為常看,從沒覺得冷臉會難看,更沒在乎過自己的美丑,不過這種話由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嘴里說出來,還真是出奇的諷刺啊。
很奇怪這丫頭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頂著大家閨秀的頭餃,卻做著肆無忌憚的隨心事,看著柔弱無骨,卻長了個膽大包天的老虎膽,還有她說的那些話,還真是難以想象的怪異啊。
如果他是人們口中的妖怪的話,那她算什麼,一個與眾不同,另類無比的怪人嗎?
若真這樣,他倒要見識一下這個怪人究竟怪到什麼程度?
霄冷哼,冷眼盯著樹下那人。
雖吐了出來,也只是胃里感覺舒服了一些,酒意卻絲毫未減,梅飯蹣跚著走了幾步,卻覺腳步越來越沉。真是喝多了,原以為梅花酒只是甜甜的,宛如飲料一樣的東西,沒想到後勁兒卻這麼大。
一真涼風吹過,空氣中忽然飄來一股淡淡的薔薇香氣。似有似無,仔細嗅時,卻又好像根本不存在。
是錯覺吧,那個叫霄的已經走了。
真是的,喝多了連鼻子也不靈光了。她嘿嘿傻笑了兩聲,然後坐在地上開始唱歌。
「我有一頭小毛驢
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
我手里拿著小皮鞭我心里真得意
不知怎麼稀哩嘩拉摔了一身泥。」
唱完,似覺不過癮,又繼續唱起來︰
「我有一頭小毛驢,從不忍心騎,長臉長耳大眼楮,好象小公雞,長的好美麗。」
喝醉了,自然會發酒瘋,胡說八道,唱走調的歌,都是酒瘋的正常表現。她一邊笑,一邊唱,幻想著自己騎著一頭驢顫悠悠的奔跑在田間小路上,風兒吹過霎時清涼,還帶著薔薇花的香氣。
又是薔薇花?陰魂不散的氣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