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蓀的輕功講究的是輕似棉絮,如腳踩祥雲般輕松自在,而唐牛,他基本是靠蹦的,小腿一蹬,再落腳處已是十幾米之外。這一高一低,一緩一急,一顛一跛,所產生的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梅飯被顫得直犯惡心,晚上剛吃下的白面饅頭和米飯湯都差點吐出來。
半個時辰後,他們終于停了下來。兩大高手把她往地上一放,道了句,「再見」,就再也看不見了。
梅飯差點被顛散了,她按了按羸弱的腸胃,暗自發誓以後打死也不讓他們帶了。
定了定神,向四周望去,發現自己真的好像到了中軍帳附近。這點從戒備森嚴的守衛和他們明顯高階的穿著,都可見一斑。
正猶豫著要往哪里走時,就听到前面有人大喝一聲,「何人在此?若敢動一下,我們就射箭了。」
她還一步沒動呢。
梅飯苦笑一下,心說,這還真叫唐牛他們給說對了。中軍帳乃大將軍駐地,重中之重,就是附近也不是能隨便晃悠的。
「我不動,我不動。」她舉著手做投降狀,當真一動也不敢動。
官階高的果然身手就不一樣,幾個身披盔甲,手持利刃的兵丁迅速包抄過來,緊接著數把明晃晃的刀劍架上肩頭。
一個貌似帶頭的將領冷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到中軍帳來?」
「這,這,我,……我走錯路了。」梅飯虛虛一笑。她也知道這個理由很蹩腳,可心急之下還真想不出合適的。
或許這個理由太蹩腳了,那將領冷笑一聲,喝道︰「違抗軍令私入中軍帳者,按奸細罪論處,小子你還是說實話的好。」
「是,是。」梅飯連連哈腰,心里暗自思量,若大膽承認自己是桃顏的未婚妻,不知會不會被軍法處置?
正尋思時,突然一個穿武將服飾的年輕人向這邊走來,遠遠就大聲問,「周將軍什麼事?」
等離得近了,才看見這位武將小模樣長得真不錯,呱呱地十六七歲的大好年齡,端正挺拔,俊美秀麗,只是眼神稍微冷了點。
看見他,梅飯就好像抓到救命的稻草,因為這小將她認識,他正是桃凡的兒子桃淺,她的親親美外甥。
周將軍叫道︰「剛抓到個奸細,正要就地正法。」
「我不是奸細。」梅飯跳了起來,不停揮手示意。她個子矮,站在一群高大男人中間很容易被遮蓋。為了讓桃淺注意自己,只能拼命表現。
桃淺果然看了她一眼,當然也就是一眼而已,隨即轉向周將軍,「是不是奸細一定要審問清楚,最近局勢不好,可不要放個任何一個可疑人。」
「放心,有我鐵葫蘆在,保管大將軍無憂。」周將軍大拍胸脯。
桃淺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唉,你,我,你……。」梅飯一急,差點哭了出來。她身子前傾想拽住親親小外甥,可身形剛動,周將軍已向前一擋住,厲聲道︰「老實招,否則大刑伺候。」
梅飯輕嘆一聲,裝作迫不得已的樣子,「我招,其實我是大將軍的家人派來送信的,我要見大將軍。」
「哪個家人?」周將軍冷哼。
「是梅家,大將軍的未婚妻梅八小姐有信要帶給大將軍。」
若說別人,周將軍自然不信,桃家送信的都有專人,又豈會派一個不認識的前來。不過她說梅家,卻讓他不禁有些信了。
莫非梅小姐真有事讓人捎信過來?這麼一想,再也不敢怠慢,下令士兵去中軍帳稟報大將軍。
梅飯大喜,心說,「要成。」
剛才見到桃淺時,她就靈機一動,好容易想到這個天衣無縫的好理由。她就是梅八,關于她自己的事自然知之甚詳,別人就是追問到最後也必然會相信。而桃顏,若真有思念自己的心意,也應該會見這送信之人吧。
果然,未及一刻,小兵匆匆跑來,說將軍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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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帳真的很大,長寬各有十幾丈。這里不僅是大將軍平日的起居之地,同時也是發號施令,眾將領議事的場所。那寬敞的空間裝個百八十人都沒問題。
梅飯進來時,桃顏正坐在虎皮座椅上和眾將商議兵事,而在他身前圍著一圈的人。
或許真的進來的很不是時候,可現在再退出去已經不可能了,她只能硬著頭皮跪下行禮,並順勢向在座的每位將軍投去一抹善意的笑容,以博取好感。
大約是數日未眠,桃顏看起來有些憔悴,青徐徐的胡子爬了滿臉,少了幾分俊秀,卻多了幾分英武。
「你是何人?」他冷聲問了句,依然俯身案上,雙眼一刻也未離開手中的地圖。
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梅飯欣賞地眼神盯著人家看了許久,還不忘順嘴胡掰,「小的是梅家的家奴,叫蘇飯,這次參軍前見過梅小姐,她讓小的帶信給大將軍。」
桃顏終于抬了下頭,見下跪的小個子有些眼生。反正梅府的家奴他基本沒見過幾個,也不甚在意,冷聲道︰「什麼書信,呈上來吧。」
書信?她只是那麼一說,現在再去寫封信哪里還來得及。不過活人怎麼能叫尿憋死,梅飯眼珠子骨碌一轉,笑道︰「啟稟將軍,是口信。」
既然是口信,那就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了。她的本意是讓這些將軍們都避開,好方便她和桃顏私下會面。可沒想到古往今來,女人好事的多,男人也不遑多讓。她話一出口,就見靠右邊的座椅上站起一人。
那人二十七八歲年紀,留幾綹短須,此時他微微一笑,「既然是梅家小姐帶的口信,那自然是香甜無比,我們今日趕上了,大將軍不介意我們也听听吧。」
他一說完,立刻有人跟著起哄,「對啊,對啊,听說大將軍和未來夫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我們也想听听這口信呢。」
他們這一笑鬧,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瞬間被沖散了。眾人略有些輕松地甩了甩衣袖,都等著看將軍大人的窘樣。
正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听,這些古之訓示,看來他們都沒學會啊。梅飯暗嘆一聲,偷眼瞧著上座的桃顏,生恐他真叫她當眾說出來。
桃顏終于放下軍事圖,淺笑一聲道︰「今日有些晚了,眾位就先回去休息吧。」
主帥都下令了,有人哄笑著站起來準備向外走,不過也有人一步未動。
坐桃顏下手的一員老將,微蹙了一下眉,向上拱手道︰「大將軍,軍情緊急,我軍今日必須擬出個計劃來,明日再議恐貽誤戰機啊。」
「桂老將軍所言甚是。」有人附和,然後本已起身的人又都坐了回去,都看著桃顏,等待進一步的命令。
「大將軍,不如紫清給您出個主意吧,要嘛您等議完事再听口信,要嘛,就干脆在這兒堂堂正正的說了,也省得惦記。」說話的是第一個站起來的短胡子,看他敢與桃顏玩笑,想必和他的私交不錯。
這麼一說,眾人都不禁微笑起來,大有看戲之意。
桃顏被看得確實有些窘,他本來想先讓眾將出去,等听完梅飯的口信,再叫他們回來議事,沒想到被桂英點醒,又讓槿橫一語將住。看來今日若不遂了這笑鬧之人的心思,恐怕私下里會被他們取笑不止。
他想了想,對梅飯道︰「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麼口信,你直說就是。」
本來就是胡編,口信也沒提前準備啊。梅飯習慣性地咬了咬手指,說什麼好呢?
告訴他,她想來看看他有沒有和標致小娘同床?或者說些天冷加衣,要懂得照顧自己的婆媽話嗎?可惜她不是婆媽人。
實在想不出來,她只好雙眼一閉,狂吼一聲,「我想死你了。」
這話一出,猶如在寂靜的夜空點了個絢麗禮花,在坐之人「哄」地一聲,全大笑起來。有人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那短須之人,更是捶胸頓足,笑得好像要斷了氣。
「到底是你想死將軍了,還是梅小姐想將軍了?」有人笑問。
他們笑得夸張,梅飯卻忍不住握緊拳頭。
這是她的心里話,最真實的想法。她想他,日思夜想,就連晚上做夢,夢里也是他,而把這份思念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來,有這麼可樂嗎?
這幫臭男人,是沒听過女人表白,還是嫉妒桃顏比他們受歡迎,真是笑得讓人討厭。
听到這大膽表白,桃顏也不禁微笑起來,臉上雖隱現紅暈,卻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
「就這一句嗎?。」他輕聲問道。
「這一句還不夠嗎?。」梅飯反問。
是的,已經足夠。桃顏深吸一口氣,用仿若被蜜浸過的聲音道︰「你先下去,等閑下來再召你。」
「是,將軍。」梅飯磕了個頭,乖乖退下。
她要走,可有人卻見不得好戲散場,那短須之人幾步搶到她身前,扯著她袖口笑道︰「你再說說看,梅小姐還有什麼話要說。」
梅飯伸手去拽袖子,扯了兩下沒扯出來,她有些惱了,冷笑一聲道︰「不知這位大人想听點什麼?」
「當然是越親密的越好。」那人不停搓著手,一副神往不已的豬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