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的烈日曝曬,蒼平界的西部迎來了降雨的時刻;黑魔嶺外素來人煙渺渺,時值這暴雨侵襲,更是再無人跡。被暴雨集成的小溪沖涮得七溝八壑的各個小谷地,此刻也是一片狼藉;只听得溪水嘩啦作響,清冷一片。然而在這潑天大雨中,某處隱蔽的山谷中,卻傳來微弱的申吟聲。
「季雲季雲你醒一醒」在一處山坳之中一身濕透,臉色青白的男子正伏著勉強撐著手臂向前,在他不遠處,正側趴著一個著粉紫色華袍的女子。被著潑天大雨一淋,女子側臉發絲緊緊貼在臉上,大半發絲隨著半個身子泡在了身後被聚起的小水坑里,揚揚灑灑,如浮萍般隨風搖曳。
這兩人竟是先前從黑魔嶺疾馳而出的陸冠之和季雲只是此刻兩人再不是先前興奮開心的模樣,陸冠之甫一醒來,就記起昏迷前,季雲迎向黑衣人的那足以裂山的一掌;一顆已經沉靜的心再次咚咚的急跳起來。他都被黑衣人轟得個昏迷,季雲可是如何收場?該不會、該不會已經……
當他的視線往後一掠,終于又是驚喜又是害怕起來;那襲粉紫色,正是季雲赴宴時穿的正服,自己還跟傲冰贊過她穿這身衣服很華美此刻,陸冠之卻覺得這粉紫色卻是有些太刺眼,尤其是那靈動的少女此刻竟是無聲無響的趴著,滿頭青絲也在隨波輕浮之時,那粉紫色更讓他不喜。
雖意識已經清醒大半,陸冠之卻仍是四肢無力,好不容易往季雲躺的地方挪動了幾步,卻再無力前行,只能伏在地上喘起來。他禁不住一番內視,心也下沉得愈來愈厲害
黑衣人實在太強大了雖然那黑衣人剛剛追上兩人的時候,看起來只有元嬰初期的實力。當時就是在這片小山包的半空,那個黑衣人詭異的出現了。這黑衣人當時背對著兩人,但背影實在讓兩人覺得太熟悉了,也當即認出他便是在清塘小鎮那個結界里,引著陸冠之和季雲兩人來到這黑魔嶺的黑衣人
能在這關鍵重要的時刻堵在前頭,兩人便是不問也知道,一定是坤王派來捉他們回去的;何況傲冰還曾對季雲說起過,這黑衣人便是坤王的一個分身罷了。
罪魁禍首就在前方,季雲心里是大怒,陸冠之雖背對著季雲,但是他身上突然迸出的寒意,也足以說明他的怒火。被人如寵物般關在那黑水潭良久,不正是這黑衣人的杰作嗎?但是陸冠之卻在忍,他實在不想動手。
季雲當然清楚他的顧慮,他是在顧慮處境和她。這一片地方,其實已經是黑魔嶺外圍了,但是畢竟還是黑魔嶺;雖然不可能再有什麼幻陣,但是對于黑衣人是有加成的作用。而陸冠之在這,仍然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這對于他是很大的不利。再者,季雲身無靈力,如果被人聲東擊西的話,只怕他們就前功盡棄了
黑衣人卻根本沒絲毫的顧慮,轉過身便是連串的攻擊;陸冠之的廣寒劍載著兩人東躲西躥,雖沒被堵住,但是那外圍的寒冰結界已經是裂了兩回。黑衣人畢竟是元嬰期修士,便是陸冠之沒有載著季雲,也不一定能逃掉;何況現在還有季雲呢?
好在這黑衣人起先並不想傷人,似乎有活捉兩人回去的意思;陸冠之等了半天沒有發現另外的追兵,于是讓季雲呆在結界里,自己御著廣寒劍主動對抗起來,這才沒有先前被連番追打的迫境來。
陸冠之如今想了想,這黑衣人一點也不弱,他連師傅重賜的冥王印、寒骨鈴還有那龍鱗十八劍陣都被那黑衣人一一破去,似乎只見那黑衣人拿出過兩樣法寶;一個是血紅珊瑚樹,另一個是漆黑的噬靈瓶。
那血紅珊瑚樹總是泛出血海來,而陸冠之的靈力攻擊全被那只漆黑的噬靈瓶破去;法寶一件件被破,陸冠之更是精血大損,元氣不繼。只是他以為那幾件重寶,至少他已經將黑衣人給消磨掉一部份,所以才會誤以為黑衣人也大勢所去。那黑衣人估計也是在誆陸冠之,裝出虛弱的模樣來,關鍵時候暴起,輕易便將陸冠之體內的筋脈打亂。
他的筋脈一亂,體內靈力便開始亂躥,雖然他也努力想要引導那些靈力歸于丹田,但是卻已經禁不住腦海里那陣暈眩,只堪堪看到黑衣人狠絕的揚起手掌拍向季雲。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出來,或許當時他已經沒有意識,或許他有悶哼,但是這些都不得而知,因為他當時已經眼前一黑,完全不省人事。
經過一番努力他總算挪到了季雲身旁,咬著牙盤坐起來,又扶起那軟軟臥著的少女,只見一臉蒼白的季雲正緊閉著雙眼,平時彎彎的柳眉此刻皺在一一起,像是正在忍耐著什麼巨大的痛苦。
是了,季雲從來只愛笑,便是皺眉的時候,也是不超過十秒鐘的。她總是能找出一些快樂的理由來,讓自己不要不開心。還記得他一定要季雲去參加秦恆的雙修大典時,她也曾煩惱過。只是馬上便開懷起來,還軟軟的告誡自己,不要老是想看她的笑話。她真的不曾這樣皺緊過眉頭。
陸冠之只覺得心里隱隱痛起來,竟把四肢的抽痛給壓了下去;他拍了拍季雲的臉,急聲喚道︰「季雲,季雲,快醒醒我們安全了快看,我們安全了」
季雲毫無聲響,任著雨滴到臉上流了下來,仿佛似眼角滴下的眼淚;陸冠之慌了神,大力的搖晃起來,嘴里也大聲喊著︰「快起來啊你快起來你怎麼不說話」
他哭著,突然發覺雙手變得無力的顫抖起來,他知道這是因為氣急下牽動的體內靈力,已經是破損的筋脈扯痛起來。他竟連搖晃的力氣也就快失去,這個世上還有比這更無力的事情嗎?陸冠之一下木木的坐著,任那雨水順著發絲臉龐滑落,只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季雲摟進懷中,像是這樣能讓她不再被雨淋到一般。
不知坐了多久,雨勢終于小了些,木然的陸冠之終于听到一聲咳響,接著他看到季雲那青紫的唇瓣下,竟溢出一抹鮮紅來,竟讓陸冠之覺得那顏色特別的生氣。
季雲緊閉的雙眼掙了掙終于睜開一條縫來,迷茫了一會像是察覺到什麼,暗啞的聲音喚起來︰「陸冠之,你還好吧」
沒有聲響,季雲只覺得自己依在一個冰冷的懷抱里,還有那輕微的顫音像是在訴說著什麼;當她艱難的抬起頭來看著陸冠之時,終于發現那天之驕這一般的陸冠之,此刻眼楮里,滿滿的都是晶瑩的眼淚。隨著一滴不識趣的雨滴到他的眼皮上,終于他眼一眨,淚珠滾滾的滑落下來。
第一次,季雲還是第一次看到陸冠之流淚,她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想要支起身子來,卻發現自己此刻渾身僵硬,一絲力氣也找不出來,連抬手給他擦把眼淚也是奢想。好在陸冠之只幾息,便已經止了淚水;再看向季雲時,眼里只有濃濃的擔憂,那種極度外露的情感再也見不到影子了。
季雲動了動,以示自己的虛弱,接著道︰「我現在動不了,你表現的機會來了。不過你這樣子,似乎也不太妙啊」
陸冠之笑了笑,「當然,不然早走了,哪還在這淋雨啊讓我探探你的脈。」攔過季雲耷拉的手,他沉著眼簾不作聲;季雲也趁機內視一番。
慘一個字便是季雲對自己的概述。難怪憑自己妖體還起不來,那黑衣人果真下得了手。
陸冠之冷冷的吐出幾個字︰「筋脈盡斷,內丹裂損他是故意的」說到後面已經咬牙切齒起來。連倒在他懷里的季雲,都感覺他剛平靜下來的身子又顫起來。
雖然不知道陸冠之到底傷得有多重,但季雲光看著陸冠之連個結界都沒撐,也猜得出他不比自己好多少。只能悠悠的說道︰「陸冠之,別的先別說,你身上有什麼求救信號之類的?快找人來救我們回去吧」
陸冠之怔了一怔,隨即僵硬的在袖子里掏了掏,真拿出一根白色的圓柱形物體來。不知怎的,季雲一下就想到了冰棍兩個字,連帶著蒼白的臉上都溢出了笑意。
這也不能怪她,誰叫陸冠之這求救的東西還用層雪白的油紙裹著,拿出來時還泛著寒氣,不正像一根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冰棍?好懷念上輩子吃過的冰棍啊,不過她這樣回憶過去,似乎不是一個好的預兆啊
陸冠之勉力調動一絲靈力將它催動,一陣銀光閃過,天空中升起一片華麗繽紛的彩光,卻沒有響起震天之響。季雲松了口氣,雖說黑衣人曾說過不會再理他們,但是如果這求救訊號打得太響,保不準黑衣人得來落井下石一番。
陸冠之的氣勢又萎靡了不少,看來即便是調動那一絲靈力,也是讓他辛苦不已。季雲不由嘆了一口氣,道︰「陸冠之,之前是的事情盡量不要跟別人提起,否則我們將會受到更大的懲罰……」
懲罰?他們這就是懲罰嗎?陸冠之默然,望著懷中這個少女漸漸虛弱下去的眼神,他知道,便是如今這個結果,兩人也是難以承受的。
「別想睡,跟我說說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吧?你是如何大展神威的將黑衣人趕走的?還有,你是何是恢復修為的?」陸冠之低低一嘆,似乎很想知道的樣子。
季雲果然精神了些,又睜開眼楮來,看著眼前雨絲飄落,說起先前那一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