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一聲「父皇」簡直是喚得尷尬,喚得不自然,喚得二十分的失敗,但月老頭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深了。
「好好一聲‘父皇’,怎麼讓你這丫頭喊得這麼費勁?」月老頭笑著,眼里閃著精光,我冷汗直流,這老爺子挺較真哈,挺較真……偷偷瞟一眼小不點,本想尋點安慰,結果一看,得,他比我這臉色還慘白,還緊張。
我干笑兩聲,輕聲嘟囔著︰「不費勁,不費勁……」
「嗯,不費勁就好,這又不是龍椅,你就和朕一同在這坐著罷。」
我尷尬一笑,渾身上下沒一處舒服。
正在此時,殿外的小太監稟了一聲︰「太子妃娘娘、側妃娘娘到!」
我周身一震,眼巴巴地向門口瞅去。在此之前,某位狼心狗肺男比我還積極。我听小米嚼過一兩回舌根子,說這太子妃乃是小不點他三皇叔大老婆家的表妹所生,溫柔清婉,十足的大家閨秀一枚,只是身體羸弱。起初太子對她還算痴迷,卻不知何時又瞧上了這薛家二小姐。我听到這事時確實震驚了一把︰近親結婚就算了,和自家兄弟搶媳婦,這太子可真是有出息。著實出息得很啊。
小太監話音剛落,只見一身青衣鎏金彩雀裝的薛思思正扶著一位穿金黃作底、紅鳳騰雲正裝的女子,那女子面色有些蒼白,但大底看著還算健康,略施粉黛並不妖嬈,細長眼、通鼻梁、櫻桃小嘴,面相和善,但是少了那麼絲母儀天下的氣場。
我們的水蘿卜姑娘倒是依舊那麼挺拔,小臉紅撲撲地,看不出喜怒哀怨。
不過,這剛走了兩步,水蘿卜姑娘一個崴腳,身子沒站穩,倒了下去。
老娘好歹也是活過二十五個年頭的人了,擱在這時代算是盆沒潑出去的水,說來慚愧,是盆實打實的禍水,這豆蔻年華的小丫頭片子伎倆多少還是能識破的。雖然嫁做人婦後,鞋子也從平底繡花鞋上升到了坡跟瓢鞋,可我瞧她這身形架勢,早不崴晚不崴,偏偏走到小不點跟前去來這麼一下子,怕是想要溫一下舊情份,戀一下昔日的懷抱。
不過她太高估她自己,也太高估小不點了。
大庭廣眾之下,日頭還沒下山,你倆還當這是後花園呢?!
小不點那統領天下的親爹在場,昨日與你翻雲覆雨的夫君在場,就連我這個來路不明的月復黑凌王正妃也在場,小不點若是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我扣個綠帽子,讓我下不來台,回府後怕是我要親手撥了他那層皮,退了婚約休了他,我大哥二哥自然丟不起休婚這個臉,我老子那忠心耿耿的三十萬大軍也不是白養活的,怕是會顧不得月老頭的臉面抽調三萬也要把凌王府夷為平地,送給他當陪葬的。
人不要臉是不是天下無敵我不知道,樹不要皮,可當真是要必死無疑。
小不點果然不負眾望——皺著眉頭忍著心痛,沒管她。
水蘿卜重重歪倒在地上,差一點還帶倒了羸弱的太子妃。
侍女們連忙去扶她,我的壞小人又冒了出來,用袖子輕輕遮住一邊嘴角,已上揚起來的另一邊故意入了薛思思那法眼里,她瞧向我時的那副憐中帶怒的模樣也狠狠烙在我心上。
薛思思,如此這般,也算是咱們兩個扯平了。
我金貝殼,可是睚眥必報,當日你笑了我一回,我那時便說過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可惜你沒听到。
很多年以後,當我回想起這段情景時,總會忍不住地想︰若是那天我沒任著自己耍性子那麼做,興許到最後,再慘也不會慘到生不如死,死也白死的落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