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鼻孔朝天的宮人帶入內殿,晉楠正躺在床上,皺著一張臉一勺一勺的被喂著苦藥水,見到我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徹底視我為無物。
這是在跟我鬧脾氣?因著她幼稚的舉動展顏一笑,站在床邊耐心的等著這位大爺消氣,今兒這事是挺委屈她的。
瞄一眼放低姿態,安靜站在一邊的某人,晉楠心中冷哼一聲︰還挺識相的。從宮人手中接過手帕,優雅的沾沾嘴角的藥汁︰「咳,都下去吧。」
宮人不放心的看看我,無可奈何的退了下去。這下輪到我不爽了,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能把你們家太女給怎麼著了。
見她咳個不停,上前幫她拍背順氣︰「你怎麼樣了?」
晉楠忍住發癢的喉嚨,翻了個白眼︰「咳咳,咳,托你的福,還死不了。」
看著四周生氣的藥爐,她連燻蒸都用上了,不是瀕死之人才用這一招,嘖︰「有這麼嚴重嗎?。」
听到我的懷疑,晉楠惡狠狠將手帕往我臉上一丟,委屈的快要哭出來︰「我有必要裝嗎,真真兒的一大口血啊,得吃多少肉才補的回來。要不是她及時收了力道,我不知道又穿到哪里去了,你個死沒良心的,不關心我就算了,還敢質疑我對生命的珍愛程度。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听著充滿文藝強調的元曲,我郁悶了。你不是學生物的嗎,怎麼文學涵養如此之高,在下佩服。
「話說回來,你那位親衛是怎麼回事?我可沒得罪過她,丫這一拳挨的真他**冤。」玩夠了,晉楠才想起正題,一臉隱晦的盯著我。
「收起你那副嘴臉,我要是真想滅掉你,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在這兒給我倒苦水?」
晉楠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不懷好意的湊過來,撞撞我的肩膀︰「好姐姐,那個蒼,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狼影?」
看她一副篤定的樣子,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小南瓜,你挺聰明的嘛。」
听到熟悉的咒語,晉楠果然神情亢奮,側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我的腿上,好幾次都扯到了胸口,疼的她一抽一抽的,還不忘掛上她招牌式的傻笑。
「嗨,那有什麼,21世紀的人類普遍缺乏安全感,就算換了個時代,骨子里的小心謹慎還是改變不了,所以你肯定同我一樣,只要是出遠門,無論準備的再充足,都必須帶上最保險的力量。」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呦呵,我還真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你連心理學都懂。」
「略懂,略懂。」晉楠臉上的表情出現了變化,一絲憂傷涌了上來︰「我男朋友就是主修心理學,我經常陪他去听課,可是後來,坐在他身邊的人卻再也不是我。他說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永遠研究、實驗,他愛我,但卻不會一直甘心排在第二位,不會永遠等我,所以他選擇了一個一直在等著他,把他放到第一位的女孩。」眼角的淚滴順著鬢角流到我的腿上,潤濕大片的布料。
我就那樣靜靜的听著,手掌輕輕撫著她的秀發,傻丫頭,這些話留在心里不知道多久了。
「可是,姐姐,我真的很愛他。」
「南瓜,我們,都需要新的生活。」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是過去的終究是過去,那段感情準確的說來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我們不能總停留在過去,說不定真正的命中注定就在前方,就像我與莫惜。
「我知道,姐姐,說出來心里真的舒服多了。」晉楠擦擦眼淚,恢復成一派樂然。
「可是,姐姐,他又出現了,就在這次選秀的名單里,是太傅家的二公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明知道他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只不過是湊巧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想,這或許就是上天為我們安排的機會。」
撫模的手停了下來,這也太扯了吧,若是在這個地方與我的前男友相見會是怎樣情形?應該會掐起來吧,隱約記得,發現他劈腿後,我好想把他家的公司給收購了。
「既然如此,與其你一個人在這里胡思亂想,不如把他納進來,你們一起試試,說不定他真的就是你命中的良人。」
反正,這偌大的後宮也不差他一雙筷子。要我說,這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若是是,就養著好好過日子,若是不是,就放著偶爾睹物思人,總比看著他頂著你愛的那張臉,倚在別人懷里強。
就晉楠的感情問題,我們談論了近乎一夜,直到後半夜,眼皮實在撐不起來,兩人才在那張大床上沉沉睡去。
早晨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的,朦朦朧朧睜開雙眼,便看見面前站著幾位宮人,詫異的盯著我,地上還滾著一個金色的盆子,熱水撒在地上,蒸騰出一片霧氣。看來是晉楠的近身內侍,來伺候她起床的,跟我沒什麼關系,躺下接著睡。
腦袋被不明物體硌的生疼,不耐煩的撈出來一看竟是晉楠小朋友的手臂,睡意全消才意識到宮人眼中的不可置信來源自何處,我與晉楠此時的姿勢實在是太過曖昧,衣衫凌亂,雙腿糾纏在一起,她的腦袋倚在我胸前,一只手摟著我的腰。
媽呀,將牛皮糖似的晉楠踹到一邊,卻正好踢到她的傷處,疼得她亂吼,睡意也漸漸退去。
晉楠清醒後,看著快被嚇哭的宮人,慢悠悠的整理好衣衫,自己從他們手里接過毛巾,頗有皇室氣質的擦著那張早就丟到爪哇國的臉。
我也有樣學樣,自顧自的整理個人衛生,對他們剛剛看到的一切采取無視態度。反正說破嘴皮他們也不會信,只會越描越黑,還不如省幾口吐沫。
揮退生怕被滅口而戰戰兢兢的宮人,優哉游哉的吃著早點。
「姐姐,我一世的英明可就敗壞在你手里了。」
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彼此彼此,而且,昨晚可是你先纏上來的,所以,晉女士,你要負主要責任。」
晉楠小朋友無賴的笑笑︰「干脆就這樣好了,省的那些老臣總想往我床上塞男人,順便也能給你免去不少桃花債,一舉兩得。」
「是啊,拖您的福,在下變成了晉國的過街老鼠,這下,名氣更大了。」
晉楠惡劣的挑挑眉︰「彼此彼此。」
嘖,臭丫頭。
只能說,無論在哪個時代,輿論的力量都是無可限量的。不過才過了一個早晨,再出門的時候明顯覺察到往來人眼神中的異樣,或疑惑,或憎惡、或曖昧,還有,羨慕,好吧,無論在哪個時代,也總會有那麼一群另類。
邁進房間,便見景某人以思考者的姿態立在桌邊,見我回來兩眼滋滋的冒著淚花加火花。
「戈雅,你為什麼要瞞我?你放心,表姐就算傾家蕩產也得把你這病給治好,在這之前,我會幫你瞞著莫惜的,他懷著孩子,不能受刺激。」
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這副模樣,想她應該是听到傳聞了,不過︰「喜歡女人應該不算什麼病吧。」
誰知一听我這話,景淵的反應更不得了,鼻涕當場就掉了下來︰「哇啊啊啊,真的是啊,我本來還抱有一絲希望的,這下你叫我怎麼活啊。」
景淵哭的稀里糊涂的,氣的坐在地上直蹬腿,拉都拉不起來。我四處瞅瞅,趕緊關上門,丟人還是其次,我怕自己的罪名又因此多一條。
坐在地上撒潑的景三皇女心中那叫一個苦啊,那叫一個悲催啊,她還想著是哪個男人把她忠貞不二的表妹給迷惑了,現在她倒是寧願表妹能被男人所迷惑。可是,對方偏偏是個女人,哎呦,這可咋整啊,想想她就肝兒疼。她還想著自我犧牲一下,施展美人計,可是現在…
「你在想些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我雙手托著下巴,欣賞著景三皇女的表演,說真的,她這次的演技可是奧斯卡水平。
「哎?」
景三皇女終于抬起了頭,呆愣愣的看著我,那張豐富多彩的臉差點兒沒讓我破功。
「嘖嘖,先起來,擦擦鼻涕再說。」她這副模樣很難讓人不嫌棄,面對那張臉,我連跟她談話的興趣都沒有。
景淵拍拍從地上爬起來,紅著眼眶,大聲的擤著鼻涕,毫無形象可言,口齒不清的說道︰「到底怎麼回事,表妹,我這顆心髒實在是受不了打擊了。」
「什麼事都沒有,我跟晉楠只不過是聊得來而已。」
景某人兔子眼中又燃起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迫不及待的求證︰「真的,你沒有騙我。」
無奈的點點頭,我是多沒有信譽可言。
「不行,空口無憑,立據為證。」說著,她還真就跑到書桌前倒弄些什麼。
沒空陪她玩兒,還有另一個人在等著我的解釋。
就在剛剛跟景淵的對話中,我腦中靈光一閃,她眼中的的心痛與不解與蒼眼中的如出一轍,回想起蒼開始莫名其妙的那天,不正是目睹我衣衫凌亂的從晉楠寢殿里出來。看來那塊木頭,老早就開始誤會了,只是天性使然,並沒有向我求證,只能四處找晉楠的麻煩。
在那扇厚重的紅木門前站定,自從流血事件之後,蒼首領就一直在里面面壁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