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很驚訝陳二林竟然拐進了一家鹽鋪,不過,她什麼也沒說。
鹽鋪的掌櫃認識他,一臉驚喜地跑出櫃台,給陳二林行禮︰「二少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路過,看看你。」
「哎呀,這怎麼敢當。少爺,老奴想你的緊,你什麼時候能——」
「最近生意怎樣?」陳二林不想讓茵茵等久了,打斷他的話,直接問道。
「很難吶」他低聲給陳二林說了幾句什麼,陳二林的臉色一下變了。
從鹽店出來,陳二林就有了心事,他依然很熱情地帶著茵茵到處走,但茵茵還是能感覺到他的變化。
「給你買一碗這個吃吧。」茵茵指著一家葫蘆頭泡饃的店兒,說道,「我不吃了,你吃吧,吃飽了,咱們回去。」
陳二林卻在旁邊的一家,買了兩個肉夾饃,小伙計上了兩碗茶水,他心不在焉地吃了,帶著茵茵回客棧。
客棧已經亮起了燈籠,茵茵囑咐小二給她送熱水,然後告別陳二林,回了房間。這時正是吃飯的點兒,好些店家的灶台後,都有利用余熱的熱水鍋,茵茵知道此時熱水比較充裕。果然,小二動作麻利地過來,給她的大澡盆添好了水。
茵茵關了門,舒服地坐進水里,半眯著眼享受這難得的溫熱。如果快馬加鞭,再有一天路程,就可以回到渡口鎮了,茵茵有點近鄉情怯,她越來越擔心那幾個人的安危,可她,又不好掃了這幾個人的興致,只好把心事強壓住。反正回程的路,一定會經過渡口鎮的,她篤定地想,到時候如果那里風平浪靜,她就留下不走了,陳二林……,她不知道怎麼辦,她有點留戀了。
茵茵從水里出來,用布巾擦了頭發,換上衣服,坐在床沿上,繼續擦著長發,听到有人敲門。
她一邊問外面是誰,一邊走過去開門,她以為是小二處理髒水來了,沒想到,聲音竟然是陳二林的。
她開了門,小二反而跟在他後面,和一個中年婦女,把澡盆抬出去,還用拖把把地擦干,出門時,幫茵茵把門閉上。
「我們明天早點出發吧。」陳二林一進門就說道。
「好的」茵茵也著急了呢。
「你跟我,回京城吧。」陳二林懇切地說。
「我想回家看看,我很擔心他們。」茵茵還沒辦法過家門而不入。
「嗯,好的,如果他們都安全著,你就跟我回京吧,董家那邊,你先不要理他,等我處理完家事,回頭再收拾他好不好?」陳二林知道茵茵的心事,他幫她安排著。
「如果在渡口鎮是安全的,我就不跟著你走了。」茵茵的話沒說完,陳二林的臉馬上就黑了。
「這個不行,董家如果是在等你回去呢?太危險了,還是等我騰出手來,陪你一起過來吧。」
茵茵不語,只是低頭用布巾絞著頭發。
「我來幫你。」陳二林接過茵茵手里的布巾,走到臉盆跟前,把布巾擰干,回過來,仔細地擦著茵茵的頭發。
茵茵頭發柔順黑亮,用手模著非常舒服,陳二林見茵茵並沒看他,就把那頭發,放在手心輕輕捏揉,愛不釋手地來回摩挲。
「听我的話,好不好?我若不是有要緊的事兒,一準先陪你,把你家的事兒處理完了,再進京的,這次特殊情況,下一回,一定是你的事兒在先。」他語氣里,有祈求的意味,讓茵茵詫異地抬眼看他。
陳二林正將她的頭發放在臉上蹭著,看到茵茵看他,急忙放下手,臉上浮現出不好意思來。
茵茵實在拗不過陳二林的軟磨硬泡,答應跟他回京城。
第二天,茵茵和陳二林先行,他們出了城,待路上行人稀少,就開始策馬奔馳,茵茵很少這麼跑的,到了午飯時,已經累地不行了。馬上就要渡河,他們要在這邊吃過飯,等候渡船過來。
和渡口鎮隔河相望的這個鎮子撒水關,比渡口鎮大,也比那里繁華,陳二林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家老店前面,把手里的馬韁交給門口的伙計。
茵茵艱難地從馬背上下來,從跟著表哥開始練武,轉眼就快十個月了,她的身體比以前強健多了,但和這幾個,還是沒法比,看到陳二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茵茵心里很羨慕。
陳二林小心地扶著她︰「怪我有點心急,把你累著了。」他低聲地表達自己的歉意。
「我也歸心似箭,是我逞能,跟你無關。」一路上,茵茵咬牙堅持,她知道,只要自己吭聲,陳二林一定會放慢腳步的。
「一會兒有一趟渡船,如果等下一趟,就快要天黑了,我有點著急。」他低聲說著,牽著茵茵的手,上了店鋪的二樓,上面果然沒多少人,比較清靜。
茵茵一路顛簸地心慌,只想吃點清淡的。陳二林點菜,也是涼拌的蓮菜、豬耳、花生芹菜,還有一盤醬菜,兩人稀飯加饅頭,開始吃起來。
「這里的醬菜非常有名,你嘗嘗,很好吃的。」
茵茵以前經常吃,她也愛吃,就點點頭,爽口的小菜壓住了心慌,她最後發現,自己一點兒也沒少吃。
就在飯店坐著喝了一會兒茶,算是午休了,渡船沒多久就來了,陳二林帶著茵茵,牽著馬,上船渡河。
茵茵以為,很快就會到了河對面的,沒想著,就這麼一點路程,竟然用了半個多時辰,再加上上船下船的等候,上岸時,已經申時過半。兩人上馬,到了渡口鎮,陳家大宅大門沒鎖,陳二林準備上前去敲門。
忽然,從對面跑過來一個人,低聲焦急地喊到︰「劉掌櫃,劉掌櫃,這邊來。」這人二十來歲,茵茵看著很陌生,但他從對面跑過來,大概是張仲青的徒弟了。
陳二林很敏感地回頭看,見那人焦急地擺手,就收住腳步,返回身來,他倆跟那人來到對面。
「劉掌櫃,你走了之後,來了個姓廖的,說是你欠了他很多錢,把房子佔了,你的客棧,不是賣給趙家的了嗎?那人也說不算,現在都歸他了。」這個小徒弟很焦急地說,「我剛才一抬頭,竟然看到了你,雖然你以前用帕子遮面,但走路姿勢還是能認出來的。劉掌櫃,這人很凶,出手傷人,把我的好幾個師兄弟都打了。」
茵茵不知道,這個姓廖的,就是擄掠她的惡徒,陳二林卻想起來了,當時審訊董家的下人,有人曾提到過他,說是輕功很好,一仗多高地牆,一蹲身就上去了。
「我的那些家人,有沒出事的?」
「沒出大事,他們現在都回去了,不在鎮上。」這個人殷勤地給他們倒了大碗開水。
陳二林本來打算不惹事,先回京城,返回來再說,這時卻猶豫了︰「我是不是先把他收拾了?」他低聲問茵茵。
「你既然急著回京,過幾天也無妨。再說,還不知道那姓董的和這位姓廖的到底怎麼回事,你這麼一下,我們走了,他要是報復我的家人怎麼辦?」
「也是,去你家吧,我們會盡快回來的。」他喝了水,用手抹抹嘴。
「謝謝大哥,今天的事兒,不要告訴別人。」茵茵向這個小伙子行禮,陳二林卻塞給他一塊碎銀︰「多打听對面的事兒,等我回來,還有重謝」他拉著茵茵,往外走去。
「哎,好爺你慢走。」那小伙看著手里的銀子,對著他們鞠躬。
茵茵忽然出現在南落的荒宅,一屋子的人,都驚訝壞了,鴨蛋和桂枝抱著她大哭起來,魯媽站在一邊,也是眼淚一串串的,陳家兄弟幾個,站在院子里,臉上的表情很復雜。
魯媽好容易收住淚,忙著給茵茵燒水洗漱,馬上也要做飯了,她急得在廚房轉圈兒,不知道該干什麼好。
陳長庚無語地過來,幫她燒火。
鴨蛋和桂枝終于不哭了,長富低著頭,一臉羞慚地對茵茵說︰「東家,我們無能,宅子和地都沒有保住。」
「你們人好好的就是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走了之後,一直擔心的就是你們沒有听我的話,和惡人相爭,受了什麼折辱,最怕你們傷了殘了什麼的,這現在看你們都還好著,我就放心了。」
陳二林自己找個小椅子,坐在院子里,見茵茵沒有給這幾個介紹他的意思,心里有點失落。
「冬生呢?」
「冬生跟著張海青去書院了,先生說,下一場他就可以去考了,還是書院的先生教得好些。」長富回答。
魯媽和陳長庚在廚房忙乎了一陣,晚飯好了。茵茵也不避嫌了,就在外院,準備和他們一起吃飯,鴨蛋孩子哭了,她進屋去,沒一會兒,抱出來個虎頭虎腦地小小子兒,把茵茵看的愛意橫生,伸手想要抱他,他扭著不願意,茵茵笑著放下了手臂。
「這位是陳二林,表哥的朋友,就是他們一起救了我的。他家有事,先要回京城,表哥他們還在後面。」茵茵這才想起陳二林來。
「陳爺好」幾個對他行禮,陳二林悶悶不樂地站起來對大家作揖回禮。
吃過飯,魯媽收拾了桌面,上了茶,陳長庚把今年新做的杏脯端上來,還端了些杏子做的蜜餞,茵茵嘗了嘗,酸甜合度,很好吃,就夸贊道︰「你們還花心思做這個了,真好吃。」
「我們沒有守住東家的宅子和地,就多做了些這個,希望能給東家掙點錢。」陳長庚悶悶地說,桂枝已經又哭起來。
「哭啥,他是怎麼霸佔去了的,我到時要他們怎樣吐出來。你們別難過了,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兒,馬上就過來。」陳二林聲音低沉,卻非常有力,讓院里的人,心里都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
「他就是陳家大宅的二少爺,我走的時候,把那宅子轉在他名下了。」茵茵這才想到這一茬。
「真的轉我名下?」陳二林很詫異。
「表哥沒說嗎?」不跳字。
「我當他開玩笑呢。」陳二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