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個鎮子很大,還有廟會,街上人來人往,崔氏和兩個下人走散了,偏偏,她的包袱,讓晁祿和辛四妹背著,她和劉琴在鎮上找了一天,也沒有見到這兩個人,她倆不敢回京城,只好繼續往前走。
崔氏和弟弟本來就不是一母同胞,弟妹一見她滿面風塵,就刻薄地說︰「姐夫下獄了?你家被抄逃出來的吧?不少字我的廟小,可容不下這逃犯的大神。」這本來是諷刺她的,偏偏崔氏心里有鬼,以為家被抄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里,就低著頭不說話,弟弟是個商人,平時崔氏並沒有幫他什麼,這現在過來投奔,他本來一臉不悅,女人見男人不給姐姐撐腰,膽子就大起來,命人把崔氏母親趕了出來。
崔氏和劉琴當時是叫天天不靈呼地地不應,在附近的當鋪,當了頭上的首飾,找了一個客棧住下,剛好那客棧有一隊商人去東省,劉琴想起茵茵就是讓張家送到了那里,于是和母親商量,準備到茵茵這里打秋風,茵茵以前在家里,可是任由她娘兒倆欺負的,她倆覺得,說不定她們能把茵茵從張家趕走,她們來個鳩佔鵲巢,兩個蠢笨的女人,一點兒也沒懷疑她們的兩個下人,是做好了圈套糊弄她們的。
辛四妹和晁祿說好平分得來的東西,但面對那堆黃白之物,晁祿馬上變了臉,辛四妹要不是提前藏了些東西在身上,幾乎沒分到什麼,晁祿回老家去了,她一個人也沒處可去,在附近的幾個城里漂了一陣,估計風聲過了,就悄悄潛回京城,變賣了崔氏的東西,租了房子開了個估衣店,她能說會道,為人狠辣,竟然賺了些銀子。手里有了錢,她在京城尋找了好久,買下這個院兒,那個小乖,是這個院主的小廝,院主嗜賭,敗光了家產,小乖無處可去,只好極力巴結辛四妹,讓辛四妹留在了身邊。
陳二林見茵茵沒什麼首飾,曾經帶回來一個專門走大戶賣首飾的牙婆,這婆子見多識廣,很會察言觀色,也很健談,茵茵想要知道京城風俗,她每次來,都多少買點東西,留她喝茶,听她說東說西。
牙婆認識崔氏,茵茵並不奇怪,但牙婆說,見過崔氏跟前的婆子在街上開鋪子,茵茵就上了心,崔氏從不打理生意的,她的錢,都是想辦法從家人手里搶奪,茵茵就沒少受她盤剝。
茵茵專門打扮成小廝模樣,到牙婆說的那條街轉了幾天,才發現了辛四妹。她和辛四妹將近十年沒見,對她也認不真切,那天辛四妹看到外面有人,是茵茵專門打扮成劉琴的模樣試探她的,現在她和劉琴很像,以前卻不是那樣,劉琴從小就是竹竿,茵茵卻圓乎乎的,再加上她嫁的時候還跛著,辛四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她假扮的。
果然,辛四妹害怕劉琴找來,茵茵一過去她立馬關了店門,還去賣掉房子。茵茵確定她有鬼。抓逃奴的一幕,是茵茵導演的,那個中年大嬸,也是她假扮的,除了長貴和順陽,其他人是陳二林找來的。茵茵不想讓劉家人知道她得了辛四妹的東西,才假扮成黑吃黑的樣子。
辛四妹只有一個爛床單,白天還不敢出門,那小乖磨斷手上的繩子,在屋里轉了一圈,找到幾片抹布,他把那用繩子綴起來,給了辛四妹,自己奪了床單裹在身上,出去了,天快黑的時候,他竟然穿著一身衣服,還帶回了一身給辛四妹,辛四妹感激涕零地換上,和小乖一起出去,投奔小乖的親戚。
小乖的親戚是個屠夫,那屠夫看到辛四妹,還一臉笑意,用蒜片熗豬血做湯下了面條,讓他倆吃了一頓飽飯,小乖吃過飯和屠夫嘀咕了幾句,兩人一起出去了,屠夫卻一個人返回來。
晚上,辛四妹才知道,小乖十兩銀子把她賣了,屠夫在床上非常粗暴,辛四**得殺豬一樣的嚎叫,她心里對自己所為懊悔莫及,可憐的辛四妹,屠夫把她看得很緊,她略有異動想逃跑,屠夫就下死命打她,辛四妹慢慢麻木,開始安分地和屠夫過日子,幾年後,她和周圍那些一身髒污的婦女一樣,兩眼呆滯,滿面灰塵,劉家的家人在她對面買肉,都認不出她來。
長貴傍晚,看小乖和辛四妹都逃跑了,這才鎖了院門,托牙行把院兒賣掉,這次賣的從容,還得了一百七十兩銀子。
長貴處理了辛四妹的東西,卻遺憾沒有把那個院兒留下來︰「不管是出租還是咱們自己打理,都挺不錯的,東家。」
「咱們還可以再買一個啊,你去附近的牙行跑一跑不就成了?」茵茵也想在京城弄個鋪子,就笑著給長貴說。
陳二林這幾天又不知忙什麼,也不要長貴跟去,長貴剛好有空到處尋訪。
這天茵茵和順陽在家里,外面有人敲門,順陽開了門,外面是個中年男人帶個小伙兒,她不認識。
「劉茵是不是在這里住?」
順陽听了,不知該怎麼回答,稍停頓了一下,才問︰「你們是誰?」
「我是她伯伯。」
茵茵听見聲音,已經走了出來。
「茵茵,你這是怎麼了,回了京城,不住家里,住在這兒做什麼?跟大伯回家吧。」果然是劉琴的父親,茵茵的伯父。
茵茵看到大門外有人好奇地張望,就往後退讓了一下︰「伯父,你進來坐會兒吧。」
「茵茵,以前,那個惡婆娘苛待你,都怪大伯忙得很,沒有對你多加照顧,你千萬不要記恨大伯,好嗎?」不跳字。他怎能不知道老婆是怎麼對待佷女的,不過,他忙著自己的風流韻事,顧不過來罷了。
「不記恨的。」她的大伯,一天根本不著家,伯母怎樣對待她,從來不聞也不問,但大伯卻沒有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兒。
「我就知道你不會記恨的,不然,你就不會讓未婚夫為我開罪,把我從牢里救出來了。茵茵,張家那個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跑了嗎?怎麼還把你休了?」
「他繼母想多佔家產唄,還能是什麼。伯伯,你坐。」茵茵不想在這上面多說。
「哦茵茵,這個未婚夫听說是國舅爺的拜把子?獄里的獄官對他畢恭畢敬的,一口一個陳二少,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京城好幾個陳大人的。」大伯對茵茵忽然冒出的未婚夫最感興趣,茵茵讓他們喝茶。
「茵茵,回家吧,你未婚夫說,你們很快就要大婚的,怎麼也得在家里上轎不是?你收拾東西,我幫你雇一輛馬車去。」他見茵茵不回答他,就改換了話題。
茵茵看到伯伯身後跟的,就是堂弟劉稀男,他以前沒少欺負茵茵,這時父親對堂姐一副巴結模樣,他跟在後面,盡管有點不高興,但不敢多說什麼,父親入獄這段時間,他吃了不少苦頭,以前的跋扈和張狂,早丟到爪哇國去了。
伯父示意劉希男去雇一輛馬車,劉希男扭頭往外走。
「伯伯,今天不急,我還要收拾一下呢,明天再說吧。」
「嗯,也好,家里我也要好好收拾收拾。」伯伯這才想起,茵茵以前住的那個院子房屋低矮,院落窄小,本是給下人的,這次回去,肯定不能再讓她住進去,自己這邊還沒準備好,接人回去怎麼安排?他這才發現自己有點孟浪。
送走伯伯,茵茵讓順陽去給陳二林送信,看他什麼意思。她想,大伯是陳二林幫忙放出來的,大伯接茵茵回家的事兒,也一定是他的意思了。
順陽沒見到人,一個人回來,傍晚時,陳二林才過來。
「這幾天太忙,每次來你都睡了,我就沒敢打擾你。」陳二林看著順陽端上茶,退出去,就急不可待地把茵茵抱坐在腿上,他雖然動作迅速,但茵茵覺得他的動作十分流暢,自己身體一忽悠,就落進他溫暖的懷抱了。
「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他從懷里抽出一個珠寶盒,打開,是一串粉色珍珠項鏈,顆粒不大,但個個珠圓玉潤,尤其是這個色澤,一粒粒很是勻稱,十分難得。
「好漂亮啊。」
「色目人來賣的,我看著實在好,忍不住給你買了下來。來,我給你帶上。」他取出項鏈拿在手中,等待茵茵把頭伸過來。
「想我不?」
「嗯。」
「說,想還是不想?」
「嗯,我說」
「不要嗯」陳二林急了,茵茵呵呵笑起來。
「我記得你說過,張家送你去南落時,還有些嫁妝在張家沒帶走?」
「沒多少了,我估計張仲青的伯母和嬸嬸都瓜分光了。」
「這兩天,估計他們會給你送過來的,不管是不是你的,你都收下,好不?」看著茵茵不解的眼光,他笑了一下。
「張家那兩兄弟很會鑽營的,現在朝中都知道趙國師雖然交卸了軍權,可是追隨他的人,都被提拔了,他們想巴結上這個方面的人呢。」
「嗯?」
「我是承邦的兄弟,你就要嫁給我。」
「那又怎樣?」
「我讓人悄悄漏出一點兒口風給了他們,我估計他們很快就會有動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