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茵茵失望地是,陳二林離家之後,偶爾有信來,全是報平安、祝父母大人身體健康和讓茵茵多保重自己,其它話語是閉口不談。
這不,又來信了,除了那些老生常談,信末,抱怨說滇城的春節不熱鬧,爆竹都沒得放,他讓茵茵把做爆竹的法子教給他,他要開個炮坊。
茵茵有點惱火地把信扔在書案上,鴨蛋扶她躺床上,低聲安慰說︰「那些信要過家人的手,二爺肯定是不敢多寫,怕人見了吧。」
茵茵正撅嘴生悶氣,看守二門的婆子,過來通報︰「國舅爺派人來取二女乃女乃給二爺的回信,說是他有東西送去,正好順便帶過去。」
茵茵心里忽然警鈴大作,她把信拿起來又看了一遍,這才在要開個炮坊的那句話後面,看到個「切切」,他把這兩個字,畫成了一朵花,不認真琢磨,還真難看出來。
她讓鴨蛋準備筆墨,開始寫回信。茵茵非常詳細地寫了怎麼配置炸藥、怎樣做火藥箭和那種可以使用在戰場上的超大炮仗,還把爆炸的原理簡單說了,她也不管陳二林會不是詫異她竟然懂這些,只是覺得,這些對他,應該是很有用的。
大夫人吃了一段時間中藥,臉色紅潤了,眉眼似乎都帶有一絲春色,陳奎林不在家,茵茵還有點擔心她獨守空閨,會覺得寂寞,皇上卻忽然下旨,念陳洪壽夫婦年邁,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讓陳奎林到戶部任職,還把他從七品升為六品。
陳家上下都模不著頭腦,不知皇上葫蘆里賣得什麼藥,但只有陳洪壽一個人對這樣的任命有點憂心,幾個女人則都是喜氣洋洋。
這天茵茵拿著陳二林只有寥寥數語的回信,惱恨地往桌子上一扔︰「哼多寫幾句會累死啊,每次都這麼簡短,今天我生氣了,不給他回信。」她撅嘴往床上一靠,好像沒靠好一樣,肚子尖銳地疼了一下,她吸了一口冷氣,卻無力起來重新做好,有點難受地望著鴨蛋,鴨蛋趕緊扶著她。
「哎呀,不行,還疼」
「你是不是要生了?本就是這幾天啊。」鴨蛋有點慌,她小心扶茵茵躺下,一臉緊張地問︰「還疼嗎?」不跳字。
「疼,悶疼,啊,特別疼。」鴨蛋見茵茵臉色蒼白,急得慌了手腳︰
「那就是了。水兒——」鴨蛋喊得很焦急。
「哎」水兒抱著福生,趔趄著跑進來。
「看著二女乃女乃,我去叫人去」
茵茵的陣痛持續了半天,到天黑還沒有動靜,陳老夫人和大夫人急得直轉圈兒,陳洪壽在書房,也被家里人心惶惶的氣氛弄得不得安寧,同齡的官員中,孫子都有準備娶親的,而他的爺爺還沒當上,也讓他心里多少有點著急。
折騰到了子時,接生婆都換了兩茬,茵茵院兒里專門收拾出來的那個小房間,才傳出嬰兒嘹亮的哭泣聲。
「唉呀哦,這好嗓門。」大夫人陪著陳老夫人坐在偏廳,這時不約而同站起來,大夫人很謹慎地扶著老夫人,兩人一起往茵茵的院子里走。
「是個小姐母子平安」接生婆已經把嬰兒洗出來,用小包被裹好,另一個接生婆也給茵茵擦干淨身子,換了床上的東西,讓她躺在被窩里休息,見到陳老夫人,她們一起道喜。
陳老夫人很失望,畢竟,陳家急需的是個孫子,但有孫女也不錯,媳婦開了懷,總是有盼頭了不是。她臉上涌出喜色,仍然嚴肅地問︰「大人沒有不舒服吧?不少字」
「沒有,很好的。」
「不是雙生的嗎?」不跳字。大夫人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不是,一個。」接生婆干脆地答道。
老夫人賞了接生婆,抱著孩子進了育嬰室,小姑娘閉著眼,嘴巴吸吮著,正呼呼大睡,皺巴巴地紅臉蛋,長長的眼尾,小小嘴巴圓嘟嘟地撅著。大夫人心里詫異這孩子怎麼這麼丑,老夫人卻已經笑著說道︰「和她媽一樣漂亮呢,將來是個大美人兒。」大夫人還當這是做女乃女乃的一廂情願,她不想打擊老人的情緒,就贊同地點點頭。
睡到天亮,茵茵就被嚴重的饑餓折磨醒了,她很听話地穿得嚴嚴實實,鴨蛋還不許她洗漱,茵茵求告了半天,她才給端來熱水。
水兒給茵茵端來的早飯,是雞湯面。
「這個不行,還沒下女乃,不能吃葷腥。」茵茵揮手讓她端下去,沒想到老夫人和大夫人一起過來勸她。
「娘,真的是這兩天葷腥吃多了,會沒女乃的,就喝點白粥,女乃下來了,才能不忌口。」她很想自己哺乳孩子,那小腦袋在懷里拱著找女乃頭的夢,她前一陣做過好幾次呢。
「瞎說,來,喝湯,喝多了湯,就會有女乃了。」老夫人把茵茵當幼兒一樣哄著,讓茵茵非常無奈,結果,茵茵後來,一點女乃水也沒有,陳老夫人當然早有準備,女乃媽很快住進了陳家。陳老夫人,喊孩子妞兒,她的小名就這麼定下來,陳洪壽給起的大名,叫嬛菂。大夫人只說這名字好听,茵茵也附和說,很有女子韻味,心里卻有點發苦。老夫人想扭一下,下一個生男孩,老爺卻叫她:「喚弟」,兩人的心思如此明白,她怎不苦笑?
雖然是個女孩兒,但畢竟是陳家這一代的第一個,陳家還是辦了隆重的滿月酒。
滿月酒過後沒幾天,陳奎林到家了。
妞兒很乖,第一個月,不是吃就是睡,後來精神大了些,吃飽了開始在床上練翻身,左邊翻不過,就來右邊的,累了,躺那兒吮手指,很少哭鬧,茵茵堅持讓女兒跟自己住,女乃娘就住自己的外間,妞兒半夜餓了,她抱過去讓女乃娘喂飽,日子過得很順。
大夫人看著妞兒那個紅彤彤皺巴巴的小臉,一天天豐滿起來,漸漸由粉紅色變得雪白細女敕,再加上一雙大眼忽閃忽閃地眨著,看著實在可愛,常常忍不住喜愛的心情,坐在妞兒身邊逗她玩兒,但她卻幾乎不抱妞兒,只肯抱福生,她又不是很會抱孩子,福生經常嫌她抱得不舒服,在她懷里扭來扭去地抗議。鴨蛋這時就一臉歉疚地偷偷望茵茵,害怕她不滿。大夫人是想生兒子,不抱妞兒,肯定害怕懷的是女兒,怎料陳奎林回來半年過去,她還是沒動靜,茵茵見她臉上的紅潤開始消退,也為她擔心。
自從偷偷看過公公的邸抄,茵茵出了月子,經常隔幾天去看一看,除了陳奎林回京的消息,再也沒有關于他們父子的的了,如果一定要說有,就是那個參陳二林的官員,被皇上派到西部一個貧困地方當知府去了,雖然還是五品,可誰都知道,他被變相貶謫了。
京官多舒服,如果在富裕的地方,地方官就比京官好,自由而且收入可觀。可是如果去了那貧寒之地——。
皇上肯定惱怒他參了陳二林,這是茵茵的直覺,皇上還是很愛護陳二林的,讓她心里舒服多了,她不知道,那個官員再次上折子參陳二林,說他在滇城私自抬高鹽價,偷熬私鹽等,趙國師把他狠罵了一頓,折子都直接摔在臉上︰「陳二林遠在滇城,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他就是再貪心,一個小小滇城賣鹽的,能貪多少銀子?那麼多貪腐的大囊蟲你不給皇上盯好,天天看著一個芝麻點兒的小官,你安的什麼心?」這官員心里頗不服氣,覺得國師護短,盡管國師辭去督帥之位,但在皇上跟前說話,依然非常有效,國師如果在皇上跟前說他兩句壞話,那也是吃不了兜著走,他的前途,肯定會大打折扣。這官員不敢反駁國師,乖乖把還沒到皇上手上的折子拿回了家,但第二天皇上的聖旨還是來了,他收拾收拾,黯然地去了西部。
茵茵盯著這邸抄的時間,回想了一下,公公那幾天,整天一臉憂郁,他還是為二兒子擔心吶。可憐天下父母心,陳二林那麼桀驁不馴,臨走時叮嚀自己容忍公公的嗦,看來,他很體諒父親的,雖然父子在一起,吵架的時候居多,很少能正兒八經地說上幾句話,但他們父子之間,卻並不薄情。
母乳哺育的嬰兒,生病經常在半歲後,那天妞兒大概是積食,身上發熱,躺在床上直哼哼,茵茵派人出去請大夫,陳老夫人詫異她竟然請了兩個,大夫人似乎很關心妞兒,也去了茵茵的院兒,可是最後陳奎林也走過去時,讓老人不得不在那里猜想起來。
大夫人好話說盡,陳奎林才答應讓大夫把一下脈。梁大夫把過脈,給陳奎林說,他的這個夫妻雙修的方子,還是師傅留的,對人只有好處。陳奎林親自出去抓了藥,對外說的時候,是給大夫人喝的。
妞兒由大人牽著可以邁步時,大夫人終于傳出有喜的信息︰她孕吐非常厲害,那個月,家里都不敢動葷腥。陳洪壽夫婦的臉上,整天笑盈盈的,大夫人听茵茵的勸說,不管怎麼吐,都堅持吃東西,終于熬過那痛苦的時期,她的臉變得紅潤豐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