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侯氣得要命,無奈茵茵根本就沒有給他發飆的機會,又哭又笑嘮嘮叨叨說了一大串她一個女人支撐那麼大的場面如何不易,世子擺明了的欺負人,安逸侯現在還這麼地污蔑她,把安逸侯氣得差點沒吐血,他從陳家拂袖而出,茵茵還追在後面,喊他賴賬不還,大門口的陳家下人都被囑咐好了,安逸侯出門坐進轎子,還听見他們大聲喊著要賠償,惹得旁邊住著的肖御史家人探頭探腦往這邊看。
安逸侯的幾個兒子,沒少被御史彈劾,剛開始皇上對淑妃心思很重,但現在沒有了那股新鮮勁兒,每次有御史上折子,皇上都會冷落淑妃一陣子,淑妃在這個老爹跟前,也開始哭鼻子,安逸侯匆匆離開陳家,回家狠狠教訓了兒子們一通,安逸侯世子,還真老實了幾天。
盛夏來臨之前,山上的湯浴莊園全部建好了,大部分的山路也修好,栽種的樹木,活了一半,往山上望去,紅色的石頭圍牆點綴著蔥蔥碧綠,景色還是很好看的。
還有少數人來泡湯,他們貪圖沐浴後進行按摩的那種舒服,飯店的生意也很淡,客棧和飯店雅間,開春就開始建設,這時圍牆已經砌得快到頂了。
山下的莊園,也有幾套的房屋建好了,正在按照圖紙,給地上鋪石磚或鵝卵石,扈王爺世子和鄭南侯對莊園建出的樣子很滿意,經常過來查看,尤其是扈王爺世子,性子比較張揚,每次來都前呼後擁帶一大群狐朋狗黨,這些人中就有動心的,可惜听說幾萬兩銀子,大多數都馬上閉嘴,他們幾乎都是不事生產的米蟲,在家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父兄在經濟上對他們約束比較嚴格,根本弄不來那麼多的資金,只能偷偷咽口水。
這天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小廝,茵茵看著他倆油頭粉面的樣子心里就發堵,但上門來的顧客,她不能因為看著不順眼就把人趕出去吧?陳松林剛好在,他替她招待來人,她則帶著田昆山出去了。
大概轉了半個時辰,茵茵回來時,看到那人還沒走,原來他想緊靠著飯店的位置,買一套莊園。
「緊靠飯店的位置?那里晚上營業,會很吵。」茵茵听了陳松林的轉述,很奇怪。
「他們也是做生意用。」陳松林給茵茵遞了一個奇怪的眼神,茵茵忽然想著他的一身妖氣,低聲問道︰「他想開風月場?」
陳松林點頭,低聲說︰「他是管事,背後來頭很大,不好拒絕。」
「這個我做不得主,等二爺回來再說。」茵茵給陳松林呶呶嘴,讓他把人打發走了。
「他背後,是誰?」
「他說他是怡翠樓的管事。嫂子,我也是听沈管事說的,有個叫馬盤山的,生意做的挺大,京城最大的幾個風月場所,像怡翠樓、望月樓、水月閣都有股份,每年掙的銀子,海了啦。」
「沈大明沈管事?」看來這個馬盤山是個大混混了,這些人,手下經常養著些好勇斗狠的暴徒,對擋了財路的人暗下黑手更是習以為常,茵茵不知道對方肯不肯等陳二林回來,暗自覺得很棘手。
「嫂子,他說過幾天再來。」
「如果我不在,你就說做不得主,拖著,等你哥回來,知道嗎?」。
「嗯,嫂子,我記得。」陳松林點點頭,然後用手指指外面,他準備去工地,見茵茵點頭,就大步流星出去了。
過了幾天,那個妖孽男又來了一次。
「孫管事,你不要老這麼空跑,我肯定拿不了事,你還是耐心等待吧。」
「哦,小的掌櫃讓來的,你的話,我轉告他就是了。」他倒挺干脆,忸忸怩怩說了這句話,連進屋都沒,扭頭就回去了。
第二天,來了一個極有氣勢的客戶,大概五十歲的樣子,山羊胡子飄在前胸,一臉嚴肅,穿著上好的皂色底暗黃色字不斷頭花紋錦緞長衫,身板挺得筆直,和茵茵說話時,態度和藹,但仍能給人很重的威壓感。
「陳掌櫃,」他稱呼陳松林,「你們主子,可有意把湯館出租嗎?反正他是開門做生意的,只要賺錢就行,我們一年給他兩萬兩銀子的租金,這個價格,肯定比他自己經營獲得的利潤豐厚,他還不用操那麼多的心。」
不待陳松林說話,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做不得主,你幫我轉告你主子就是。哦,對了,听說這莊園主人是你哥哥?」他看了一下陳松林,好像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瞧我這話說的,你幫我轉告你哥嫂,如果嫌價格低,我們還可以商量。」
「這麼高的價格,還說可以商量,看來他是勢在必得了。」茵茵暗忖,這里畢竟只有冬天生意才好,一年只有半年好光景,想賺兩萬兩銀子還是得好好謀劃一番,他開口就這麼大的口氣,看來,要麼是有過人之處,要麼,就是要帶上那種服務的了。
「我哥回來,我一定幫你轉達。」陳松林見他一開口就是兩萬兩,心里吃驚,臉色也有點變化,「您請喝茶。」
「呵呵,不用了,我還有事,你哥回來,我一定再來拜訪。」他也不留下地址姓名,起來對屋里的人轉著圈兒行了個團團揖,扭頭就出去了。
「哥再不回來,嫂子你都快頂不住了。」陳松林見茵茵皺眉,帶著同情對她說道。
「呵呵,可不是嘛。」茵茵一邊答應他,一邊暗暗期盼,陳二林還不回來,她真的有點著急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晚,茵茵做夢陳二林一身的血,臉色蒼白地躺在一個大炕上,還虛弱地笑著給她說︰「不要緊,我頂得住!」
茵茵只覺得心里堵得難受,呼吸都有點上不來,想哭也哭不出來,她一直覺得他非常能干,這一分別一年半載,她也只是思念,沒有多少擔心,這個夢,把她潛意識里的擔憂都調動起來,那半夜,她沉在夢里醒不來,來來回回都是陳二林各種受傷的情況,早上天色大亮,她才終于結束噩夢,醒來時發現全身上下都汗濕透了。
讓水兒打來熱水,她擦拭了一邊,穿好衣服,覺得渾身特別疲乏,出門走到院兒里,妞兒早就起來了,和福生帶著引群去外院找田昆山去了。她和引群,只知道讓田昆山帶著玩,福生卻讓田昆山教著學武功。以前陳二林在家時,教過福生扎馬步,田昆山小孩子心性,有人跟後面叫師傅,他樂得不行,教福生時,極其認真。
自從那夢以後,茵茵對陳二林的擔心日甚,人有憂思,情緒就難免低落,茵茵沒多久就神情倦怠,不思飲食,臉色也差了起來,她經常不去工地,整天宅在家里。
這天,大夫人安排完家事,過來探望茵茵︰「弟妹這是怎麼了?我讓管家給你請大夫去了。」
「嫂子,我沒事,大夫來也是白來。」茵茵不好給她說自己是擔心丈夫,那時候這種情況是很多的,丈夫外出公干,女人守在家里。
大夫人伸手模模她的額頭,略有點愧疚地說到︰「都怪我,不能為弟妹分擔一些,讓你一個人頂風冒雨的。」
「嫂子打理家務,已經做得不少了,咱家還不是都靠你來打理,伺候爹娘,還有這兩個小的也沒少淘氣。人到中年,少不得這些那些事兒的,嫂子不要自責了。」
「人到中年?瞧你說的老氣橫秋的,弟妹還正是青春年少呢。」大夫人輕輕笑了一聲。
鴨蛋進來傳話,大夫來了。大夫人陪著茵茵來的廳房。京城這幾年,不僅有茵茵這樣出頭做生意的,還有一些大家的夫人小姐也偶爾聚會,席間也有邀請才子賦詩作畫調節氣氛或做裁判,京城的風氣不像茵茵小時候那麼拘謹。
大夫是常到陳家的,大夫人和茵茵一起面對他,無論是誰,都沒人覺得突兀。
大夫號脈的結果,和茵茵估計的一樣,沒什麼病,就是心氣郁結,他開了方子離去,大夫人這才放下心,叮囑鴨蛋好生侍候,這才離去。
可惜大夫解決不了茵茵的心病,藥物的作用,倒是讓茵茵晚上睡眠質量略微好轉,不那麼噩夢連連了。再加上,茵茵夢里的陳二林身體一天天康復,臉色已經完全恢復,不再那麼躺著有氣無力的樣子,她的情緒,也跟著好了點。
陳老夫人覺得茵茵是累著了,她很關切地讓茵茵不要到工地上去了,有事叮囑陳松林去辦就可以。鴨蛋可能也把茵茵不適的消息給外面住的幾個人說了,那些天魯媽、桂枝換著過來看她,讓她心情開朗了不少。
茵茵的臉色一天天好轉,飯量慢慢增加,大夫人看著她時,眼里的擔憂也慢慢消退,茵茵忽然意識到,大夫人想偏了,她這位官宦家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茵茵整天拋頭露面還是很不能理解的,有時也有點往歪里想,會在遵守婦道這些方面有懷疑。請大夫,關心她大概只是一方面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人想得齷蹉,反正心里有點不舒服,那兩天又臉上沒有了笑容,把鴨蛋和水兒擔心的不行,這倆正束手無措呢,陳二林回來了。
茵茵沒想到,她見到的陳二林,竟然和夢中他的樣子出奇地一致,好像真的受過傷,臉色有點蒼白,神情倦怠,讓她的心里,酸楚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