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事,你看,我們不像他們那樣,耕完地才種,而是用犁劃出一道溝,直接把種子手點進去,苗出來時,我們再鋤地去草行不行?今年春天沒有雨,我們再耽擱,雪水化出的墑情,就讓太陽曬干了。」茵茵在吃飯的時候,和這十幾個人商量。
「反正我們誤了農時,說不定這樣還能有收成。」一半人贊同。
「沒人這麼干過,萬一苗出不來,種子都白瞎了。」一半人反對。
陳二林拍板說︰「試一試,種子沒了就沒了,不信一粒都收不上。」
東家不在乎浪費種子,反對的人,馬上都不說話了,當天下午,陳二林就和宋興時帶人,買回了犁地的用具及種子,用馬車拉了回來。
反正房子周圍,全是荒地,茵茵讓他們把犁溝讓的寬一點,點種子的人,也盡量控制,播撒的稀疏一些,苗和苗間距大,有利于單株高產,反正這里地多得是。
他們這邊,十幾個男人,幾匹馬,全部都上了陣,半個月時間,種出七八百畝地。
陳二林不會這些,他就負責采購種子、鋤、鐵杴等用具,每天都帶人往鎮上跑,馬匹不夠用,有人會閑下來,茵茵指揮著他們在家門口,用鐵杴翻土,開起一片菜園子,種下白菜蘿卜大蔥,還有豇豆茄子辣椒韭菜。
這里的土地肥沃,土質都是黑色的,冬天雪下地多,土地很濕潤,他們那麼匆匆趕播的種子,很快就發了芽,宋興時他們看到了希望,每天早早起來,到地里忙活,都憧憬著,今年能有個好收成。
茵茵想到地里去看看,陳二林阻攔不住,只好騎馬帶著她。
看到一行行的高粱苗長勢喜人,陳二林忍不住一臉喜色,茵茵卻皺起細細的眉毛︰自己種的苗是出來的很好,可是野草長的更好,過不多久,這些野草高過莊稼,高粱苗沒有充足的陽光,就會越來越弱,靠鋤地除草是不可能的,地多人少,根本忙不過來。
「夫君,得再買些刀犁,再添六匹馬。這十三個人,每人一馬一犁,趁苗還小,把地皮擦破,既能松土,又能除草,這麼來回過上幾遍,大部分草沒了,我們再深鋤一次,松土,除草,那時候莊稼苗已經高了,就不怕野草了。」
陳二林在種地上,對茵茵有點迷信,她說什麼都肯听。他把茵茵抱在馬上,自己翻身上來,帶著她回去,晚飯前,茵茵說的,他都買了回來。
宋興時其實也想到這里了,可惜,這些花錢的事兒他不敢說,東家就那麼一人一騎,還帶著幾個女人,一馬車能拉多少東西?他怕東家沒有多少銀子,支持不了這一年。他們這將近二十號人,一年的吃穿用,耗費還是很大的。
看到陳二林在這上面投資,手腳很大,一幫人的信心更足,有個叫王春來的,喜歡唱小曲,還唱地很好听,他心情歡暢,每天歌不離口,悠悠的歌聲,給這廣袤的原野,帶來生的氣息。
魯媽和水兒,每天給這些人做飯,可是累壞了。三尺寬的大鍋,一頓一鍋高粱米,一大鐵盆的炒菜,這時的柴禾,還有點濕,水兒又根本不會生火,魯**身體,已經不比在荒宅那時候了,茵茵看到她經常捶背,就想過去幫忙,每次都讓她倆給趕出來,她下個月就要臨盆了,誰都怕她有閃失。
「魯媽要時刻跟著我了,陳長庚留下,得幫忙做飯,你買東西時,另外帶人吧。還有,你也得打听打听,看附近有沒人會接生,該給我準備了。」這些事兒,茵茵覺得早些安排好,能讓人安心。
「前面莊子有個人會接生的。」陳二林心思還是很細的。
「咱們也得買些羊啊雞呀的,一年到頭不見葷腥,不是個辦法。」
「好,我明天去買。」
「嘻嘻,明天,先讓宋興時安排人,收拾豬圈、羊圈、雞窩。」
「嗯,好」陳二林小心地把茵茵翻過來,摟在懷里,伸手模模她的肚子,「小家伙來的不是時候,讓你受苦了。」
「我不累,我每天這麼來回地走,對我和他身體都好,說不定,他將來武藝高強,能當大統帥呢。」
「我就是大統帥。」陳二林嘻皮笑臉地湊過來,吻了茵茵一下,「睡吧。」
圈修好了,豬羊也買回來了。宋興時為人比較實惠,買的豬,是個母豬,買的羊,也是個母羊,還都是大肚子的。
最讓茵茵意外的,他還帶回來一個產婦。
「東家,我心軟,這女人逃荒,孩子就生路邊了,路過的女人幫著收拾好,我就把她拉回來了,沒人管,她會沒命的。」宋興時有點膽怯地看陳二林一眼。
「剛好和太太做伴。」陳二林豁達地一笑,「茵茵,讓水兒收拾收拾,先住她屋里,讓她幫著照顧一下。」
馬上就要吃飯了,魯媽趕緊從鍋里舀了一碗小米粥,一邊攪拌著吹涼,一邊端過來。
那女人很虛弱的樣子,似乎都起不來,孩子也躺在身邊,閉著眼一動不動。
水兒幫著,把孩子抱進去,宋興時對那女人,說了一聲︰「得罪」兩手插在她身下,把她端起,進了屋。
茵茵進屋看時,魯媽正在給她喂飯,那女人的眼淚,一邊吃一邊流。
「大姐,可不能哭的,月子里傷著了,後面眼楮就養不好了。」茵茵勸她,她大概是餓的,吃了點東西,臉色明顯好轉,不那麼又青又黃的了。
可惜她的孩子,先天不足,哭的聲音,都弱得跟個貓叫似得,這里又沒個大夫,看著孩子一天天瘦弱,幾個女人都心里難過。
那天午飯時,母羊叫聲很異樣,陳長庚很有經驗,高興地跑了過去,半個時辰過來,笑嘻嘻地給陳二林和茵茵說︰「產了個小羊羔,母的。」
「太太,你肚子這個,肯定是個男孩子。」魯媽立刻一臉喜色,「家里的牲畜如果產母的,主人就會添男丁。」
「幸好是羊,如果是那頭母豬,公的母的來一窩,你家太太該生什麼呢?」見茵茵狠狠瞪他,陳二林嘿嘿地笑。
「哎喲,我肚子疼。」茵茵忽然皺眉,雙手抱著肚子,疼得彎下腰去。陳二林顧不得笑了,沖過來,魯媽過來幫忙,他端起茵茵,往屋里走去。
「我去找接生婆。」陳長庚用笤帚,三下兩下把馬車掃干淨,拉了一張干淨的草墊子放上去,套好馬車,急急忙忙出了門。
這里和前面那個小村莊,也就十幾里的樣子,他一個時辰就回來了。接生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很利落,看到水兒魯**開水都燒好了,剪刀紗布也煮過,就用皂角砸出的糊糊仔細洗過手,準備進屋。
「用這個把手擦擦。」魯**方盤里,是個浸過高粱酒的布巾,發出刺鼻的酒精味,那女人詫異地看了她一下,沒說什麼,仔細擦了手,進了產房。
一臉擔心的陳二林,被趕出來了,他見魯媽端著方盤,往里走,一臉期望地看著她,似乎,魯媽可以保證茵茵安全似得。
又過了一個時辰,只听得屋里茵茵失聲的申吟,還有接生婆緊張地說話,陳二林在房間門口,都能轉幾百個圈兒。
陳長庚端來一大杯茶,遞給陳二林︰「不燙,剛好喝。」
陳二林一仰脖子,半杯就下了肚,一聲嘹亮的嬰兒的哭聲傳過來,他高興地把手里的杯子一扔,就往房子里沖去。
「出去,快去端熱水。」接生婆很生氣,他一下子就沖出來了,就要接過水兒手里的熱水盆,再進去,被陳長庚一把拉住了。
過了一會兒,接生婆出來,笑嘻嘻地討賞︰「恭喜恭喜,是個大胖小子,母子都很好。」陳二林高興地伸手入懷,抓出一把銅子,擱在她手上︰「謝謝啊你先坐那屋歇一下,吃了飯,我讓人送你回去。」
魯媽在屋里照顧茵茵,水兒跑出來,進了廚房,陳長庚為了茵茵,專門砌出一個小灶台,他已經把火生好了,小鍋里的水都開了,水兒利落地打開案板上的一個小罐子,這是魯媽釀的醪糟。她舀出兩勺放進鍋里,用勺攪了一下,又拿過幾個雞蛋,打成荷包,蓋上鍋蓋。
過了一會兒,水兒打開,用鏟子順著鍋底鏟了幾下︰「飄起來了。」她嘟噥著,又蓋好鍋蓋。
陳長庚小心把火壓住,起身拿了個小瓦盆,出去了。
水兒把自己做的醪糟荷包蛋,端給了茵茵和接生婆,卻不肯把陳長庚的羊女乃,給茵茵端過去︰「這麼羶的,怎麼喝?不行,不行」
「你去問問太太,她說不喝再說。」陳長庚有點不高興,水兒見老好人也發了脾氣,這才撅著嘴進去請示去了。
茵茵剛吃完醪糟雞蛋,已經飽了,她對水兒笑了一下︰「羊女乃是好東西的,可惜我飽了。你把羊女乃加點水,在鍋里燒開,給隔壁的許大嫂送去。」
水兒見到陳長庚時,態度僵硬︰「太太吃飽了,她讓把這給許大嫂。」
陳長庚可惜地看了一眼瓦盆,到案板跟前切菜去了。
水兒把剛才的醪糟鍋刷了,把羊女乃到進去,加水燒開,端給許大嫂。許大嫂的孩子,吃不了多少女乃,正脹得難受呢,見水兒又給她端來羊女乃,著急地說道︰「水兒姑娘,不要給我這麼多好吃的,你看我的女乃多的,脹得我疼。」
「晚上,我看小公子吃不吃,上一次,太太生小姐時,半夜里餓得直哭,太太的女乃下不來,把人著急的。」
「哦,第一天女乃是下不來,剛生的孩子,第一天也不知道吃東西。」許氏說道。
「什麼呀,我記得清楚,小姐生下第一天就吃女乃了呢。」水兒堅持著說。許氏沒有說話,她心里還是很懷疑。
凌晨,小嬰兒嘹亮的哭聲,把一院子的人都吵醒了,茵茵和魯媽,對著小家伙手足無措。還是水兒把許氏裹地嚴嚴實實的,送過來,才解決了小人兒的饑餓問題。
陳二林給孩子起的名字,叫振寰,小名應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