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在你家拿的,都是些衣服用具,我當時在你門口站著呢。」趙子和說道。
「他們拿了銀子,難道要擺出來給你看嗎?」。遲向峰板起臉,聲音陰沉,威脅趙子和。這是他慣用的第二招,耍狠,把對方嚇住,趙子和看他臉色不善,果然閉嘴。
「咱們交那麼多放銀子,就幾個散兵的口袋,能裝下多少?散兵當時搶劉存富家,進去的都有上百人,一個個出來口袋鼓鼓的,都能听見銅板 啷 啷響,並且,他們的頭兒,還把他們都訓了一頓,讓他們把錢交出去了,搶完你家,怎麼沒有這事兒?肯定是你把錢藏起來,那些士兵沒找到。」馬販子楊思淮怕他,但常年在韃子那邊把馬匹帶過來的管事肖長恩,卻不怕他,肖長恩是孤兒,是楊思淮他爹收養長大的,一直跟著楊思淮的爹在外面跑,老掌櫃死了,他忠心耿耿扶持小掌櫃,不然,就楊思淮那松包樣,能成為馬販?
「哎呀,這可是冤枉我了啦,咱們交的那些錢,怎可能有劉存富家的錢多?再說,還有一部分給大家用了,沒剩下多少的了。」遲向峰聲音悲切,眼里亮晶晶的,似乎馬上都會掉下眼淚來。這是他的第三招,裝孬。他曾經向老婆吹噓,這是三招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幾乎沒幾個人敵得過。果然,剛才還義憤填膺的一群人,這時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
「听說,太子在涌城,那些散兵都去追隨太子去了,你們看,最近這里安寧多了,東將軍他要走,就讓他走了吧。」遲向峰的話還沒有落音,就大張著嘴巴啞了下來,周圍幾十雙怒視的眼楮,都能噴出火來。
「你有種,怎不在前面擋那些散兵?現在安寧了,你竟然說這麼沒良心的話。」這些人中,最仗義的,大概就是肖長恩了。
「誰說沒散兵了?前幾天不是還來了十幾個嗎?東將軍千萬不能走的。」福臨客棧的掌櫃孫大頭說話了,他家客棧離官道最近,以前是生意最好,這次遭殃最早。
「我們回家,籌點糧食,先給東將軍送去,散兵搶的,都是銀錢,咱們的糧食,大多數還都在。」散兵剛開始,住在客棧,吃的客棧的。
「好啦,回去弄點糧食去,都散了吧,啊,散了。」遲向峰趁機蠱惑道,一群人,竟然真如他所願,散了。
金江口鎮說是一個鎮子,但規模,都能比上大秦國一個縣城,鎮上有七八百戶人家,每家籌集十斤八斤糧食,就有幾千斤了,何況,哪一家,也不敢拿出那麼少的來。除了幾個客棧,真的沒有糧,其他送到鎮公所的,少的也有二十斤,陳二林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這上萬斤的糧食,但還是只給鎮上留下百十人,自己準備帶著大多數離開,那天,鎮上的人眼巴巴地看著陳二林走,幾個年齡大的,最後終于忍不住,在他已經整頓好人馬時,沖過去跪下攔他。
「東將軍,你是好人,我們都是些被芝麻大點的便宜遮住了眼楮的渾人,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留下來吧,你留下來,全鎮的人,才有安寧可享啊。」
有些人躲在遠處,心里這麼想,但不敢過來,有人帶了頭,就都跑過來,他的隊伍,被鎮上的人圍住了,陳二林周圍更是水泄不通,哭求磕頭說好話什麼表情都有,陳二林最後,終于勉為其難地答應鎮上人的要求,代替鎮長處理鎮上的一切事務,包括征收供養軍隊吃喝的各種費用。
「這麼著吧,我安排一部分人守衛鎮子,保證諸位父老鄉親安全,剩下一大半,還是要去東莊種地去,這些軍士很能吃的,不自己種糧,還不把大家吃窮了?」
已經放下心來的人,听他說的幽默,都哄笑起來,不過,很多人還是對人少是不是顧不過來有顧慮,陳二林安慰大家說︰「都放心散了吧,我自會巧妙安排,保證各位安寧就是。」大家看他說得很誠懇,這才稍稍放心了些。陳二林留下那幾個有威信的老頭,讓他們幾個商量著處理鎮上的事物,實在決定不了的事兒再找自己,終于把這些事情安排妥當。
他按茵茵的意思,組建了商隊,去內地販運來了絲綢布匹、鹽、茶葉,因為兵荒馬亂,關外來金江口鎮進貨的客商都不來了,他就派人去聯系,再由士兵護送,把這些商品送上門去,鎮上的商戶見了,都暗暗喟嘆,照他這樣下去,金江口的金氣,不就要散掉了?但這事也怪,陳二林的貨往關外走了一趟,似乎給其他客商宣告,路上還算安全,很多客商竟然順著他們新走出的通道過來進貨,金江口鎮在經歷半年的蕭條,再次熱鬧起來。
陳二林給鎮上留下一部分士兵,其余的,都派到他們墾荒的那個莊子上了,鎮上的人,給那里起個名字,叫東莊,他覺得听貼切,也跟著那麼叫。
去年上凍以前,茵茵已經讓人把看好準備墾殖的土地,都進行了冬耕,經過一冬天雨雪的滋潤,土地現在已經能夠播種,大部分田地,她依然打算種高粱,只有那些水泊,她想試種水稻。陳二林不僅給茵茵買來了水稻種子,還請來會種水稻的老農上官濤。
茵茵回到東莊居住,把大門口那片地,用籬笆圈了起來,按照上官伯的指導,建了一個育苗的大床,水稻種子用水浸泡,拌了草木灰和砒霜,放置在由糞土鋪就的育苗床上,上官在下面生火,其實,就是用碎屑柴禾漚煙,產生熱量,讓苗床升溫,使得稻種發芽。陳長庚沒事時,還去幫上官的忙,他倆年齡相差不大,很能說到一起。茵茵大部分時間,還是和小應群玩耍,陳二林沒時間陪兒子,她不能也不陪著孩子。
天氣說暖和也很快,茵茵插在門口的柳樹冒出小綠芽,外面的地里,就有勤快的農人開始忙碌,去年冬天逃過來的人比較多,這一片,出現了好些小村莊,不過,像茵茵他們這樣,一下子開出幾萬畝地的人家,還是很少的,一家有個百十畝地,都是很不錯的了,畢竟一人一犁,能力有限。
金江口鎮上的人說,這兩年雨水明顯比前幾年少,以前很多沼澤地,現在都能耕種了,這些黑土地,真的很適合種莊稼。茵茵和宋興時指揮陳二林派來的士兵,為播種做著各種準備,冬耕過的,這時又一次翻耕,除了菜地,他們也不施肥,準備直接下種。
開春一直沒有雨,去年被水淹了的地方,都干涸了,茵茵讓人在那些地方挖出渠道,準備在這里栽種水稻,到時,從涑水河車水上來,回灌到這些田地里。上官伯被請過來,指導著把田地分成一個一個的小畦。
播種即將進行,天氣竟然陰沉起來,茵茵猶豫了,害怕下雨造成地溫太低,種子長時間不發芽,霉爛了。宋興時卻希望能趕緊播進去,有了雨水滋潤,能早點出苗。
這事兒誰也說不準,但雨水若比較多,雨後地里太濕,人畜進不去,勢必會造成播種推遲,到時成熟太晚,會受到霜凍襲擊。
「大不了損失些種子,種吧。」茵茵給宋興時下令。
宋興時還真是一個急性子,他手下現在幾百人,全讓他弄到地里去了,又是耬播,又是手點種子,兩天竟然種上一半的地。第三天雨已經大了,沒法再繼續,他才停下來。
這場雨還真的下了三四天才停,跟平時的春雨不同,雨量很大,剩下的地一時種不下去,上官伯讓茵茵趁此機會給稻田蓄水,他說等田曬熱些,就可以插秧了。
雨過天晴,後面幾天太陽每天紅艷艷的,宋興時著急地每天都到地里查看,土終于不沾鞋了,他帶人把剩下的地種了。
忙完這些,上官伯又帶著他們去插秧,這些士兵,即使在家種過地,也都是局限于旱田,像這種水田,還真是第一遭,一個個又新鮮又笨拙,上官伯一天下來,嗓子都喊啞了,才兩百多畝地,竟然整了兩天,才插好了秧。
忙完這些,茵茵終于口氣,這才意識到,陳二林好幾天都沒回來。去年,他也是這樣,動不動就會失蹤幾天,他解釋說,潛回大秦國,打听父母消息去了,這次,茵茵不知道他是在金江口鎮有事兒絆住,還是回了大秦,心里放心不下,她讓宋興時派人到鎮上看看。
宋興時的人回來,給茵茵說東將軍不在,茵茵的心里,有點難過。
第二天陽光燦爛,春風和煦,茵茵坐在院子里,一邊搖動吊籃里的兩個孩子,一邊輕輕哼唱著歌兒,陳長庚幫上官種水稻去了,許氏和水兒在廚房忙碌,魯媽在給兩個小孩子做夾衣。現在士兵多了,他們另外開灶,也另外有居住的地方,茵茵這里,只剩他們幾個和那頭羊和幾只雞了。
許氏端了一碗雞蛋羹過來,孩子現在大半歲了,許氏的女乃根本不夠吃,再說,也得給他們加飯了,每天早上吃女乃,緊接著便是這雞蛋羹了。許氏的孩子盡管瘦,飯量一點也不小,茵茵覺得大概是孩子吸收不好吧,幾只母雞,有一只抱窩了,現在每天只有兩三個雞蛋,還不夠這兩個小家伙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