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印證,接替蘇君青的,竟然是趙承邦。蘇君青以前是二品,這次入閣才升到一品,而趙承邦本身是勛貴,一等驃騎將軍,這比一品的級別還高呢,可皇上就這麼任命了,趙承邦也接旨上任了,其他的人,不管怎麼覺得奇怪和別扭,就是沒人敢說出來。
趙承邦一貫臉色極冷,甚少和人交往,以前只管一些和軍隊邊關有關的事情,忽然這麼放到一個和文職官員打交道的位置,他到底能不能做好皇上委派的事情,朝野官員還有待觀察,但有一條是肯定的,人們都覺得他,會比蘇君青鎮壓貪官污吏的手段更殘酷。
有些手上不干淨的官員,覺得這麼提心吊膽的不劃算,反正已經撈得不少了,還不如趁機退隱,當個團團富家翁好,趙承邦去察院上任的第二個月,就有三個任期到了的官員,沒去吏部謀求下一任。
貴夫人的慈善聚會,依然每月一次的進行。這個月的人,一下子少了許多。唉,官場,有幾個是真正干淨的?這些貴夫人害怕露了富,讓趙大人盯上,那麻煩可就大了。
「趙大人肯定會下狠手殺雞儆猴,就看哪個會撞到刀口了。」陸夫人笑吟吟地說道,她家不比別的官員富裕,但每一筆銀子的入賬,都是有據可查的,陸家,真正做得到君子愛財取之以道。
「可不是嘛,好多人,大概晚上都睡不著了吧。」程夫人也笑吟吟,她的丈夫鎮守海疆,同時,自家打了好幾條大船做海外生意,家里的銀子堆山積崖,但每一筆,也算是清白的。
程嬌燕對丈夫高官低用不以為意,她和程家人,都知道趙承邦現在捏著大秦國大多數官員的命脈,這個職位,實權比以前大多了。她自然也笑吟吟,她家,趙國師御下很嚴,平時家里並不窮奢極欲,再說,家里光皇家的賞賜,都是平常人家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沒有必要貪腐,也沒人去貪腐。
茵茵沒有和她們在一起,她一個人,坐在涼亭外,考慮再過一陣,如果慈善聚會沒人了,是不是邀請一些商人的家眷過來,像何均霖的弟弟何均強的妻子,尚寶閣的東家娘子,就很有錢的。
茵茵的提議,直接讓幾個貴夫人給否決了。她不以為然的一笑,走到這一步,還不是時候說不定,她的設想,要靠她自己來實現了,這些貴夫人,做慈善不過是為了臉面,沒有她真的是為了那些孩子著想的心思。
程嬌燕這段時間非常活躍,光陳家,她都來了兩回。第一回,詢問茵茵,趙承邦該從哪方面下手。
「趙大人自有打算,你瞎操心什麼。」茵茵最不喜歡她這個樣子,趙承邦真想討主意,肯定會讓小蔣過來,程嬌燕這是拉大旗作虎皮呢,為了自己顯擺找借口。
「老爺從來沒有做過文職,我真擔心呢。」程嬌燕惺惺作態,或許在別人跟前,這樣能顯出她們伉儷情深,茵茵看來,只覺得她假的令人惡心。
趙承邦上任第一個動作,就是上折子請求皇上下旨,凡是以前有貪腐行為,如果這時能幡然醒悟,去察院自檢,退出所貪銀兩,則免去懲罰,不然,就算是已經致仕在家,他若一旦查出,也要依法懲辦。
可惜,皇上的旨意印在邸報上明發全國,承邦的衙門一個月也沒有看見一個自檢的官員。誰都能猜到這個結果,趙承邦也不著急。這天,茵茵在家,冬生來訪。皇上知道他以前在蘇君青手下,這次,把他安排給了趙承邦,五品的察院協辦。
「夫人」冬生已經是官身,不好再叫茵茵東家,正正經經按下級見上級的禮儀,和茵茵見禮。
「冬生,請坐」茵茵先坐了,不然,冬生怎敢在她面前托大?
「你父母最近身體可好?這又是三個多月沒見他們了。」
「謝夫人掛念,他們挺好的。就是怕打擾了夫人,才不敢多來,娘天天念叨著想你呢。」冬生再行一禮,謝了茵茵,這才坐下。
「這些俗禮,就不要了吧。你今天前來,有何要事?」
「夫人,趙大人那里,前天接到海東來的一封信,說他的父親是海東的課稅官,無端在後衙自縊身死,他覺得父親官兒當的是穩穩當當,無緣無故怎地就會自己赴死?故懷疑是海東的商人有逃稅的,勾結悍匪所致,可惜沒有任何憑據。他也就是抱一絲希望寫信給察院,看名聲清正的蘇大人能不能找出事實真相。趙大人想讓我下海東一趟。」
「那信寫的也怕是有四五個月了吧?寫給蘇大人的呢。」茵茵心里也有點為難,海東天氣極為濕熱,這人死那麼久,怎能知道真相?
「夫人,我今天來,是特地告訴一聲,若我有何意外,還請照顧父母一二。」
茵茵心里咚的一下,陳冬生肯定有話隱瞞沒說,他知道此去很是凶險,這才過來托付老人了,他的幾個叔叔雖然生活無虞,但畢竟沒有權勢,如果他真的在海東觸動了哪個權貴,很可能會禍及京城的家人。
「好吧,冬生,你走之後,我便讓你父親搬到我府上來住。還有,你去海東,我給你一個人,他有武功,可以保護你一二。」余然前一陣回來送東西,還沒走。
「謝夫人」冬生也不客氣,他欠茵茵多了,只有活著,才能報答。
送走冬生,守門的婆子報趙夫人來訪。茵茵站在房門口表示迎接,程嬌燕氣呼呼地走了來。程嬌燕在外面,對自己的情緒遮掩的還算可以,只有對這些對她比較了解的人,才這麼不加隱瞞,或者,她今天也是故意想讓茵茵知道她不高興。
「這是怎麼了?」茵茵示意,請她進來,嘴里打著招呼。
茵茵新換的丫頭小美端茶上來,程嬌燕坐著,看丫鬟退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我听說,漕運司的一個監司林澈,一次性給漕運使宋大人送了三萬兩銀子,我家老爺不信我,還讓我少胡亂嚷嚷,我還不是為了他好,他竟然這樣對我,氣死我了。」
漕運使宋連成,是梁尚志的人,茵茵她們幾個都知道。
「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有證據嗎?」。茵茵問。
「我哪里來的證據。」
「那趙大人怎麼能信你的話呢?你消息來源就那麼可靠?如果有人陷害趙大人呢?故意給你一個錯的信息。」
「我二哥說,林澈喝大了,自己說的,還能有錯。」
「沒有證據,誰說的也不能相信。趙大人說得對,你出門千萬不能再傳這話了。不然,就會給趙大人惹下**煩。」
「這話是怎麼說的?」程嬌燕還是有點不服氣,氣鼓鼓地噘著嘴巴,她沒有生過孩子,長相也不錯,這麼鼓著腮幫子,長相還有幾分可愛,可惜,人一點兒也不可愛。
「如果是有人故意使絆子放出這個風呢?,趙大人捕風捉影地把宋大人抓起來,最後沒證據,這下他的官兒就當不下去了。想過沒有?」
程嬌燕好半天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地說︰「我家老爺還真是聰明,看來我的確是騎馬都追不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趙大人說你騎馬都追不上他?」茵茵想笑,她覺得趙承邦那個冰樣子,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嫂子說的。嫂子讓我听他的。」她嘴巴又噘了一會兒。
「那你就听他的吧。不過,今後這話,還是給他說一聲,至于怎麼處理,我想他自有主張。」說不定,你哥說的,是真的,趙承邦現在還不能動宋連成,听說他是讓妹子給安逸侯做了外室,換來的漕運司運使的官帽,趙承邦如果沒有證據,一開始動了他,不要說對頭會趁機攻擊承邦以權謀私,排除異己,就連皇上,都會懷疑趙承邦的初衷,是不是為了大秦國了。這話,茵茵不想給她說。
「嗯。」程嬌燕肯定在趙承邦跟前受到打擊了,回娘家程夫人也說她不是,她才跑到茵茵這里的吧,她平時張狂,還真沒什麼朋友。
「你剛才的話,出門千萬不能給人說,別無端給趙大人和你哥惹事兒。」
「這個我知道。」她的腦子轉過彎來了,臉上的氣惱也不見了。
程嬌燕和茵茵沒什麼多余的話,兩人干干地枯坐,沒多會兒,她就告辭走了。
「看來,趙承邦現在也歷練地很是老辣。」茵茵送走程嬌燕,回到屋里,小美已經把屋里的茶杯收起來,端出去了。茵茵對這個小姑娘很滿意,不多說話,做事很體貼,也很有眼色。大夫人當時看不上小美,這丫頭黃紅的頭發又濃又密,膚色也有點粉紅,大眼楮很美,眼睫毛也很長,深琥珀色的眼仁,很像茵茵讀書時美國來的女外教,茵茵因此給她起名叫小美,暗喻她像個小美國佬,小美這長相,如果放到另一個現代化的時空里,還不知道會迷倒多少異性,可惜,這個時空里,人們看到她,就像看到怪物似的,大夫人都不理解茵茵為何會要這麼難看一個丫頭整天在身邊繞來繞去。小美在人牙子那里,因為賣不出去,沒少受委屈,跟了茵茵,對她非常忠心,大夫人看小美把茵茵伺候很好,這才慢慢接受了她。
冬生是坐船去海東的,竟然不到兩個月,就帶著余然回來了,茵茵見他們平安,當然高興,但,那封信畢竟是猜測,他們這麼快回來,看來所說的,的確就是猜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