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樣的勛貴人家,怎麼說都是愛國的,不然,能和一國之主攀上親?」她這話里充滿試探,想要確定,那樣的人家,會不會看不上他們蘭家。
「是的,在京城,有些勛貴之家名聲賢良,那是一家人像愛惜自己的眼珠子一樣愛惜名譽換來的,絕不會為了些許銅臭,不要臉面。」只要這邊魏家的事兒稍稍露出一點風聲,威王府肯定會放棄了的,你們這時候找上門去,很有希望,威王怎會丟掉江南鹽業這塊肥肉呢?
蘭夫人見茵茵這麼說話,明白陳大人這里,肯定會支持她家當鹽行管事的,京城的威王府,是魏家的後台,這是誰都知道的,他們若去活動,希望也是有的,尤其陳大人這里會為他們說好話,讓她心里希望大增。
茵茵看她眉目舒展,明白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最後提示她道︰「吳州的李大人,前幾天過來拜訪,竭力支持陳大人實施新稅法,還說國家的鹽業專賣弊端很多,最突出的就是稅收這里了。」
蘭夫人不知道茵茵忽然提起這個李大人什麼意思,不好接話,就微笑了一下,表示她在傾听。話說到這里就夠了,茵茵岔開了話題︰「听說貴公子明年要下場參加春闈?」
蘭夫人笑︰「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年秋闈僥幸得中,他父親想要他歷練一番,再去考試,他竟然急不可待。」她嘴里謙虛,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驕傲,兒子是揚州城出名的才子,上一屆的秋闈,為了祖父守孝耽誤了,這一次,眾望所歸地拿了個解元,她豈能不心中雀躍?說不定兒子還會得了狀元呢。
「初生牛犢不怕虎,何況,他本是人中龍鳳,豈甘長期蟄伏?」蘭夫人比茵茵還要小幾個月,但她十六歲就出嫁了,長子現在竟然有二十歲。
兩人又閑話了一會兒,蘭夫人就起身告辭了,來的目的已經達到,她走時,腳步輕快,一臉笑容,說話中,充滿對茵茵的感激之情。
剛送走蘭夫人,燕子報說︰「長富嫂來了。」話音剛落,鴨蛋一臉笑容地進來。
「可是你家京生中了?」茵茵抬眼看了她一下,問道。
「夫人」鴨蛋窘迫地臉色發紅,「你是神仙啊,我還沒說呢。」
「你的臉都快笑裂了,我還能看不出來嘛。」燕子小心地往鴨蛋臉上看了看,覺得沒夫人說得這麼夸張,但她不敢吱聲,只悄悄捂嘴笑了一下。
「夫人」鴨蛋現在不像小時候那樣跺腳擰身子的撒嬌了,她也胖了許多,不敢擰了,「夫人你就會笑話我。」
「是不是啊?」
「是剛才送信的來了。」
「那你還不趕緊在家候著,小心報子來得多,踩爛你家大門。奇怪,報子竟然走到了送信的後面。」
「是蘇大人在八百里加急的公文里夾了這麼個條子,剛好鋪子里派人給大人送果脯,知道了。」鴨蛋說道這里,忽然想起來,「上次做的那批安神的梅子,賣得非常好,大戶人家一下子就訂購一空,我給你留了些,今天送過來。」
燕子听了,轉身出去,那些吃食,肯定讓廚房管事收著的,她要拿給茵茵嘗嘗。
「京生中了個第五名。」鴨蛋說。
「厲害啊,轉眼你家就兩個舉子了,這份殊榮,滿揚州城也沒幾個的。」茵茵的話發自肺腑,鴨蛋臉紅紅的,沒說話。
「夫人,你听說了嗎?王舉人娶林姑娘的排場可大了,比頭婚的場面都大。」
「長富嫂,你看了嗎?」。燕子端著盤子進來,聞言趕緊問道。
「沒看,也是听人說的。」
茵茵看了燕子一眼︰「你也該嫁了,唉,我哪里給你尋個合適的人去。」她的身份越高,燕子和她之間的差距越大,已是不能夠再像鴨蛋、水兒那樣對待她了。
「我認識一個人家,有手藝,人也很本分,不知燕子什麼意思。」鴨蛋試探著問。
燕子瞟了她一下,有點不悅。
茵茵看見了,知道這個女孩,讓鴨蛋和水兒現在的境況晃花了眼,沉吟了一下,說︰「燕子你自己挑,看上哪個,我就托人給你求親去。」
「夫人」燕子臉臊地通紅,「我就守著你,不嫁。」
「哼,就會哄我開心,真要不讓你嫁,你還不把我罵死啊,還是趕緊擦亮眼楮好好瞧著,一年之內,最好給我一個準消息。」茵茵拉了臉,嚴肅起來。
燕子臉皺地跟苦瓜似得,哪里能找到一個可心的夫君呢?鴨蛋和水兒的夫君,可都是高大帥氣又非常能干的,水兒現在都是夫人了,鴨蛋的兒子要是中了進士,也會是夫人的,自己,怎麼也不會有這麼好的命。
茵茵擺手讓燕子出去︰「好好在外面給自己瞅著,我和長富家的說說話。」
燕子撅著嘴,一臉委屈地出去了。
王忠仁婚後沒幾天,就來找梁颯,想要預支下兩年的房租。他舉辦婚禮,不僅花去了全部房租,還欠了外債,現在外面傳言,他的前夫人,出家前給廟里大量捐贈,幾乎騰空了家底。
「王舉人,你實在等錢用,還不如把那鋪子賣給我們掌櫃。」梁颯蠱惑他。
「不行,爹爹去世時,留下話來,我若賣鋪子,家里的族人有權把鋪子收了去,以後的房租幾房平分。」看來,知子莫若父,他爹對付他,還是有狠招的。
「那,好吧,我給夫人知會一聲,你明天過來看吧。」梁颯恨不能讓他總這麼提前支取,這房子就可以長租了。
茵茵听了梁颯的話,點頭︰「給他吧。還有兩年。你派人在外面看著,我們最好買一個合適的鋪面,三年時間,足夠讓我們打出名氣,到時候即使開在不很熱鬧的街面,生意也不會差的。」
「夫人只打算租三年嗎?」。梁颯有點奇怪,忍不住問道。金店開業到現在,營業額飆漲,一是鋪子里的東西新奇精致,二就是靠了鋪面地段好。
「王家如果真是沒錢了,這個王夫人斷不會坐以待斃,三年到期,她要麼收回鋪面自己經營,要麼,獅子大張口,對我們漲房租。她很精明,可不像王舉人那麼好講話。」再說,說不定掌管絲行的古家倒台,他會重開生絲店呢,茵茵後半句沒說。
梁颯了悟地點頭︰「我現在開始尋找,有合適的,就立刻下手,就當開分店,萬一這邊不讓租了,咱們就全部搬過去。」
茵茵贊賞地點頭︰「就這麼辦吧。」
蘭舉人從京城回來,帶來威王給陳奎秀的信,上面也就幾句問候的應景話,但看到這封信,他們就知道蘭家所謀成功了。
原來蘭夫人那天回到家中,和丈夫把茵茵所說的話,想了好幾遍,都想不通她為何忽然說起什麼吳州知府。蘭舉人派人去吳州查訪,也一無所獲,最後,還是從李知府的女乃娘,一個有點糊涂的老太太那里打听到,李知府和威王妃是遠房表親,他們一下子就知道了茵茵的用意。魏家,靠的是把女兒送給威王做妾才發起來的,這個妾在威王府,已經是側妃,有六品的誥命在身,還頗得威王寵愛,威王妃肯定如鯁在喉,心里頗不舒服的。扳倒魏家,才能打擊那個威王的寵妾,威王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他們夫婦一起去了吳州,尋了由頭拜見李大人,隱晦地說明來意。李大人雖然和威王妃素無往來,只是沒找到攀親的理由。他兩榜進士出身,貿貿然去拜會,明顯是想要借勢,這種行為他還做不出來。這回,他可是從幫助表姐的角度出發的,威王妃不但不會厭煩,肯定還有幾分感激。李大人不好直接給王妃寫信,而是寫給王妃的兒子,他的表外甥。
王妃果然上道,立刻召見送信人,從送信人口中,又知道了蘭舉人,威王家里,肯定有不小的震動,蘭舉人在京城等了半個多月,才得以見到威王,威王一見蘭舉人和魏家人迥異的舉止,心里馬上就多了幾分喜歡,試想,誰喜歡滿身銅臭的暴發戶呢?
陳奎秀布置停當,派兵圍了鹽行和魏家,找到了幾本鹽行最原始的賬目,還有魏家自己的鹽店賬目,十幾個雇來的帳房圍著那賬目算了七八天,爆出魏家曾經一個月就通過做假賬少繳稅款四千多兩銀子。陳奎秀毫不猶豫把魏家抄了。事情一下子就炸開了,逃稅的大商家,個個心驚。這一下,商家心里,關心的已經不是繳稅的新舊律法,而是陳大人會不會找到自己頭上,稅官去崔稅,他們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故意搪塞推諉,拖拖拉拉了,都覺得還是少讓陳大人關注自己的好。
鹽行的管事,肯定也得換人,覺得有希望的,都開始四處活動。蘭家扳倒了魏家,但最後鹽行管事一職,花落誰家,還真的很難說,所有覺得自己有資格的,都開始四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