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栽完,嫁接就緊接著開始,黃進財真送來一車棗樹枝子,茵茵付過錢,見他還不走,就不耐煩地問︰「還有什麼事兒?」
「沒事,沒事。你讓我幫忙不?」
「不要,去去去。」長貴過來趕他,「走啦。」
黃進財還在磨嘰,眼楮盯在陳長庚正在準備削樹枝的手上。
「大哥!」長貴喊了一聲。
陳長庚抬頭看了一眼,背過身去。長命過來,把他推走了。
「你明天不要過來了,我們這夠用了。」長貴對著他的背影喊。
「這人干活還真不賴,就是太奸。」長貴給茵茵說。
長命力氣大,手巧,嫁接比他們都快,茵茵心里暗暗佩服老天爺真公平,長貴聰明,可惜個子小,長富什麼都好,可惜太大了,比鴨蛋要大八歲呢。
茵茵忽然一愣,自己這想的什麼呀,給鴨蛋挑起女婿來了?
她趕緊斂住心神,仔細綁起布條來,不過,沒過多一會兒,她又開始想起鴨蛋來,這小丫頭過了年,一直郁郁寡歡,不會是鐘情陳長富了吧?想想陳長富的長相,還真是能迷倒一大票女人呢。如果不是太窮,估計早就結婚了。
茵茵不經常出力,嫁接了一天,回去還真累得不行,鴨蛋幫她端熱水泡了腳,讓她趴在炕上,幫她揉起肩臂。
「鴨蛋,北落村里正的兒子,想問你當媳婦。前幾天王媒婆給我遞話兒,那家看上你識文斷字,懂得規矩,你看,你可願意?」
「小姐,我不嫁人,我要伺候你一輩子的。」鴨蛋急了,下手重起來。
「哎呀,疼。」茵茵叫喊,鴨蛋趕緊放輕了手勁。
「那,你看上誰了,快給我說,」茵茵想直接問到答案。
「我誰也看不上,我就伺候小姐你。」鴨蛋手勁兒又大起來。……
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陳長富第二天居然從鎮上回來了,他爹到山上放羊去了,不在家,他一個人冰鍋涼灶的,也沒意思,就到地里幫忙干活,回來,自然也跟著一起吃飯了。
茵茵有了替鴨蛋操心的心思,就悄悄觀察他倆之間的互動。
這兩個在人前,居然一句話都沒說,只有吃過飯,那幾位都累極了,靠著牛車曬著太陽發迷糊,茵茵也假裝坐下休息,低著頭用眼角看著鴨蛋和陳長富。鴨蛋和平時很不一樣,不再那麼沒精打采,也不是等一吃過,就收拾東西送回去,而是在這兒模模,那兒動動地,磨蹭時間。
陳長富剛開始還很自然,後來,見沒人看他,就雙眼異常明亮地盯在鴨蛋背上,不過,那亮光沒多一會兒就消失了,臉上浮現無奈和悲戚的神色,手在口袋模了半天,最後什麼也沒拿出來。
「二少女乃女乃,哥,我回去了。」他忽然站起來,準備走。
「你不是說,成輝哥的鋪子這段時間不忙,你再家住幾天嗎?爹好一陣子都沒看見你了。」長貴驚訝地說。
長富卻沒接話,頭也不抬,匆匆走了。
鴨蛋像霜打的茄子,似乎走路的勁兒都沒了,提著送飯的籃子和水罐,蔫蔫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走了。
「陳大哥,你家長富沒人提親嗎?。」茵茵低聲問陳長庚。
「有。」陳長庚手哆嗦起來,活兒都干不成了,他裝作整理樹枝的樣子,「拿不出彩禮。唉,都是我害了弟弟。前幾年,冬生姑姑出嫁,我們收了禮金,本來就想給他把事兒辦了,沒成想,冬生他媽忽然病了,結果,人也沒了,錢也沒了,給耽擱了。」
「那,定親了?」
「那邊給退了。」陳長庚聲音很小,頭也低下去。
茵茵走開了,她不是故意揭人瘡疤,她必須為鴨蛋打听清楚,別這邊還多情地頻送秋波,人家那邊都有主兒等著呢。
「鴨蛋,你也十七了,現在也到了年齡了,別說賭氣的話,我打听了,北落的里正,家道寬裕,他求你的,是最小的兒子,那男孩子听說長的也很周正,尤其是,他幾個孩子都很正干,勤快,不抽煙不抹牌。」
「我不。誰看上誰嫁去。」鴨蛋一說完,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低聲對茵茵說︰「小姐,求你了,我不嫁人,我就伺候你。」
「陳長庚還想為長富求你哩。」茵茵忽然說道。
鴨蛋臉一下子紅了,嘴里像塞了棉花一樣,咕咕噥噥,听不清說什麼了。
「小丫頭片子,還和我玩心眼兒,看上人家了,就明說,我也好幫你打算,瞧你,幾個月就跟丟了魂兒似得,讓我好難猜。」茵茵笑罵。
「小姐,你累不?我給你端水泡腳吧。」
「這會兒才想起來。」茵茵白她一眼,鴨蛋趕緊跑出去了。
「我來幫你洗腳。」鴨蛋殷勤地不得了。
「呵呵,這洗腳都上來了。」茵茵挖苦道。
「小姐,你好沒良心,我八歲到你跟前,還不是天天給你洗腳呀,你十歲那年摔斷了腿,我天天給你又洗又擦的。」
「嘻嘻嘻,想要個好女婿,這功勞都擺上了。」茵茵笑得更厲害。
「小姐。」鴨蛋聲音里,充滿祈求地意思。
「那,你是中意陳長富了?」
「嗯。」鴨蛋的聲音幾不可聞,頭也低地很厲害。
「我腳跑了一天,很臭的,你那麼聞,讓我害羞啦。」鴨蛋眼楮一瞪,茵茵哈哈大笑起來。
後面,還要想辦法解決這丫頭的個人問題,茵茵在心里說。
地里的活計,已經過了大半,茵茵實在累了,第二天就在家休息。那個王媒婆大概盯著她呢,午飯剛過,就過來了。
「張家二少女乃女乃,你真好命呀,有這麼好看能干的丫頭伺候你。」
「哎喲,王姨呀,今兒有空來我這兒呀。可不是嘛,我的福氣,可都是靠這寶貝丫頭呢。」茵茵暗暗刺她。
「嗯,嘿嘿嘿,我上次給你說的那事兒,到底怎樣了?」王媒婆竟然能這麼就進入正題。
「你說的什麼事兒呀?」
「哎呀,真是貴人多忘事。就是北落村里正的老三,想討小紅大姐的事兒。」
「這可是我的福氣,他討走了,我可怎麼辦呢?」
「嘿嘿嘿。」王媒婆干笑,「唉,話是這麼說呢。不過這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都是愁呢。還是有好茬兒,就給她嫁了去吧。」
「你說的也是。我听說,鎮上王成輝家的鋪子里,有個伙計,很不錯,有人給我提那茬兒了。我就不知道是中間人的意思呢,還是那小伙計的意思。」
「鎮上王成輝?那還是我老頭兒的本家佷子呢。王成輝家我也常走的。誰給你說的這茬兒?」
茵茵不說話,王媒婆知道自己不該問,不過,她听說這張家二少女乃女乃對人大方,心里實在惦記這謝媒錢,想著,這兩家我都給她提著,說不定就能成呢。
「你中意那小伙計嗎?。」
「你怎麼說話的。」
「哎呀,瞧我這嘴。二少女乃女乃,我明天就到鎮子上去幫你看看,那小伙計若是不錯,我替你打听打听。嘿嘿,成輝家,嘿嘿。」
王媒婆唯恐好事兒輪不到自己,沒多坐會兒,就起身走了。她也知道,女方肯定會接待好多媒婆的,好在這里面做出選擇,里正的兒子,在莊稼戶眼里,很不錯了,人家這從京里來的大戶,還不知怎麼想呢,不過,他們家衰敗了,這才回鄉下。再加上是個丫鬟,又能有多好的主兒呢?看這位少女乃女乃的意思,肯定是嫁這里普通家戶的男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