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曉潛自是走得萬分不甘願,直到從後門離開了還久久站在那里望著那扇緊閉了的門。
想他堂堂一個皇子,雖不說如何權勢滔天,怎麼也不是個能讓人隨意欺負打壓的,卻得在這時候避開,總感覺有種拋下先生于不顧的不感覺,這種感覺,很不爽。
若是他再厲害一點,若是他能讓父皇下定決定立他為儲,那麼,他若想保護自己的先生是不是就輕而易舉了?
果然,還是他太沒本事了,不過,他不會一直這麼沒本事的,先生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君父君父,雖然是君在前,父在後,可是,那還是父,沒有哪一個父親希望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心盯著他的地位,而忘記身為兒子的本份。
但是皇家中,還有幾個人記得這個本份?他不就是忘記的其中一人嗎?
他有個好先生呢,給他指了條最正確的路,父皇希望他有出息,同樣的,他也無法拒絕一個兒子純孝的心。
純孝是難了點,可是他會記得以後多關心父皇,以一個兒子的心。
「阿隨,把我回宮的事告知皇叔一聲,還有,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皇叔那里我會去說。」
「喏。」
十五歲的孩子在柳府半年,他的成長速度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但若是去問柳卿,她會很茫然,除了講故事,他沒有教三皇子什麼啊!
歸根究底,都只能說三皇子這人天生就適合為帝,他太聰明,太會把握機會,也太有悟性。
柳卿見了新來的二十名家將,記住了他們的臉,要是讓人在這方面鑽了空子,那就太搞笑了。
四名侍女原本是來貼身伺候她的,可是到底是太過陌生,柳卿拒絕了,只是把他們四人安排在離她最近的地方,依然把紅玉和阿未阿落留在身邊,至于全嬸,那更是不用說,內院的事全由她掌管。
科考畢竟還只是試行,不像柳卿所知的朝代那般要考個幾天,一天的功夫也就可以了,當然,以後很多方面都會完善,不會像這次這般容易,考題也會增加許多。
這就是柳卿現在要做的事,發現科考中的問題並解決問題,這些事情不是她能全記得全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善的,這個過程,需要時間。
直到四天後,方熙錦才帶著幾份考卷過來,一臉的疲憊卻無法掩去其中的意氣風發,看到柳卿話匣子就打開了,「希及,虧得你弄出這麼個開科取士,還真篩選出不少有本事的人,雖然都出自寒門,但是那股子氣度不比世家子差,若是好好磨礪一番,能成大才。」
府里外松內緊的過了這幾天,柳卿已經覺得哪都不對勁了,好不容易來了個可以說話的,自然是想好好聊聊,听到方熙錦這麼說便接道︰「先生,有才當然好,但學生覺得,若是一開始就重用的話反而不好,我沒見過他們,可能有點以偏概全,但是寒門學子身上的那股子清高傲氣是共通的,這樣的人在官場很容易折損,先生覺得呢?」
方熙錦點頭,這也是他擔心的,「確實如此,我在給皇上上的折子里也說起過,就不知道皇上心里怎麼想了,若是折損在官場里,挺可惜的。」
說起皇上,柳卿想起了一事,「先生,我那些學生的考卷都被皇上收走了,一直也沒給我來個只言片語的,皇上究竟是個怎麼個意思?他還能期待那些個才在私塾兩年的孩子寫出什麼來不成?我這些學生里可沒有天才。」
「童言稚語的反而最真實,希及,你可別貶低了那些個孩子,皇上不知道看得多開心。」
皇上那是看到他家那三個兒女的答卷笑的吧,雖然那三個是他正式的入門弟子,喝過師傅茶的,但是她好像並沒有單獨教過他們什麼,有點虧心……
看希及精神還不錯,方熙錦考慮再三,還是道︰「希及,外面那些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京城中人都閑慣了,有個熱鬧就恨不得快馬加鞭的趕來看才好,更何況這次還是關于你柳公子的,你名聲向來不錯,也沒什麼錯事被人揪著的,有這種把你拉下來踩兩腳的機會,很多人不會放過,所以……」
所以根本壓不下來,科考這麼大的事居然也沒能把這事蓋過了去,柳卿不知道是不是該大笑三聲,這不是說明她影響力大嗎?混成這樣也不錯了。
「要說我完全沒當回事那是假話,畢竟那話不是一般的難听,但要說我天天和這事較勁,我也沒有,我還要去為一些莫須有的事和自己過不去不成?若不是因為……我也不會把自己關在府里不出門,我倒是真想看看,那些人當著我的面是會裝什麼事都沒有呢,還是來奚落一番。」
方家在京城並不是別人所看到的那般沒有一點力量,犧牲的方家老爺子和大公子的勢力在軍營不小,雖然是過得早了些,但是兩人留下的余蔭只要方熙錦不過份揮霍,發揮的作用不可小覷,比如說某些世家暗地里的動作,他就知道許多。
自然,也就知道希及未竟的話里包含的意思。
「只要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別人愛說什麼隨他們說去,過段時間就好了,對了,今兒個過來找你是有東西要給你看的。」
看著桌面上的四份答卷,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了,柳卿挑眉等著他說明白。
「這是我們幾經商討評定出來的四份最好的,但是總要排個一二三出來,多出來的那人自然只能是第四,可是我們實在無法取舍,希及你看看,給個意見。」
就算沒出門,柳卿也是知道這次的考官都有哪些人,沒有主考官,方熙錦把和他齊名的其他九賢全請了出來當這次的考官,這樣的事可一不可再,但是好歹把這次的問題解決了。
說她是這次主考官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與其說京城中人相信那些謠言,還不如說他們很想看柳卿的熱鬧,畢竟柳卿的才學在那里擺著的,說他以身侍人真相信的人沒幾個。
看他拿起四份考卷細細的看,方熙錦這才端起茶杯喝了幾口,連著幾日的勞累,讓他也有些吃不消了,每天回了家又因為心里消不下去的興奮而難以入眠,直到此刻才有了些許困意,這柳府啊,不管何時來都覺得舒適,希及倒是從不虧待自己。
這麼想著,睡意漸漸襲來,朦朧著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搭了個薄被,嘴角露出個淺淺的笑意,放心的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入夜時分了,花廳里點著燈,侍候的人身上都像是罩上了一層暈黃的光,靜靜的,仿佛沒有生命般。
稍一偏頭,便看到希及伏案在書桌上寫著什麼,寫寫停停的,時而皺眉,像是寫得不順,身邊候著的,是他的書童顏青,這小子最近用功得很,希及都不讓他伺候了。
柳卿有所感的抬頭,微微一愣方才放下筆起身,「先生醒了?睡得難受了吧,本想給你換個地方再休息,又擔心擾醒了你,干脆就讓你歪這了。」
拿開蓋在身上的薄被,方熙錦很想伸個懶腰,想想到底是為人師的,形象還是留點比較好,便站起來甩了甩僵硬的手腳,「是不太舒服,不過這是我最近休息得最好的一次了,我這是睡了多久?」
「三個時辰左右吧,已經過晚膳時間了,全嬸,你去讓紅玉把熱著的飯菜端來。」
「喏。」
方熙錦也不拒絕,走到書桌前看了看柳卿在寫的東西,隨即揚眉,「給皇上的?」
「恩,關于科考的,想到一點就寫一點,免得一轉身就忘了。」把絲帛收到一邊,再把那四份答卷一一擺上,「這四人都不錯,我也不好說哪個更好哪個稍差,只能根據現在朝堂的需要來做判斷,這個叫關研之需要放在誰手底下磨一磨,他這性子一旦為政一方,必定是要吃虧的,其他三人比他要稍好一點,也只是稍好一點,若要我說,這幾人都不適合在短時間內放出去,不過……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皇上現在急于把各府城的權力收回,但是那些府城的府尹基本都被世家壓制住了,不說收回主動權,估計現在和世家同流合污的居多,皇上若是想利用這些充滿銳氣的新貴去做點什麼,我一點也不吃驚。」
方熙錦驚詫的抬頭,「這話,有多少把握?」
柳卿笑笑,看到紅玉拿著食盒進來,引著方熙錦在桌邊坐下,待紅玉都擺好後才執壺給兩人倒了酒,這是紅玉改良過的白酒,沒那麼烈了,感覺卻要更綿軟,更得她歡喜,沒辦法,她底子里還是女人,不是好烈酒的男人。
「紅玉,這酒是不是又改良了?更好喝了。」
紅玉笑得有點得意,「喏,我空閑時間多,便在這上面琢磨,能得公子喜歡就好。」
方熙錦也贊賞的看了紅玉一眼,原本不喜希及身邊留個這樣的女人,怕希及會沉迷于,但是經常來往于柳府,見面的次數多了,看她舉止不帶絲毫媚態,和希及的相處也更像主僕,只是在希及的飲食上盡心伺候,心里的厭棄倒是顯得有些多余,態度上自然也就隨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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