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兄,你說我們要不要登門去拜訪下柳希及,公子我可是好久沒見著他了,不過就是一個書局加一個小私塾嗎?怎麼就把他忙成那樣了,我們的聚會全給回絕了,我怎麼覺著這麼膈應啊!」
剛從一場針鋒相對的辯論中下來,說話的人語氣中還帶著亢奮勁,桌上擺著的酒也不管是誰的,端起來就一飲而盡。
吳懷玉端著自己的酒盞也不喝,望著隨著他的動作而傾斜的酒水,眼皮都不抬的回道︰「人家就算只是一個書局和一個小私塾,那也是他憑著自個兒的本事弄出來的,比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我們強,就他那字體,自創的,你能嗎?他能把自己關府里幾個月不出門,你能嗎?。」
「嘿,要是我府里有個紅玉那樣的美人,幾個月不出門我也樂意啊,哈哈哈。」喝得已經有些混的人撐在桌上大笑道,「換成紫玉我也願意,看過這兩個絕色,京城那些人全成庸脂俗粉了,怎麼也不來些新鮮貨色呢!」
這是木家公子,吳懷玉認出那人後也不接話,這樣的話接下去實在是有失身份,他是混,是沒本事,除了吃喝玩樂也不會別的,但是他有看人的眼光。
柳卿這樣的人絕對不能得罪,有才,有心智,還有人護著,最主要是,這人值得一交,雖然不像他們一般在外面玩樂,但是卻絕對不會對他們的生活方式指手劃腳,有傲氣,全在骨子里,堅持了他自己該堅持的,又聰明的給予了別人該有的方便。
這些人,也不知道是沒腦子還是被人攛掇了,雖然現在是分為京城中人和非京城中人兩個大圈子,但是他們這個圈子絕對不牢靠,也不是人人都喜歡希及的。
時間一長,他也看出了些東西,有人在中間攪事了,只怕是非得把希及逼出來,把他頂上風口浪尖不可。
明明就是一個又不惹事,又低調的人,怎麼就被人不待見了呢?搖了搖頭,吳懷玉飲盡杯中的酒站起身,對尚清醒的人交待道︰「我先回了,今兒的酒錢全記我帳上。」
「哈哈哈,叫你出來就沒錯,放心,我們會招待好自己的。」
吳懷玉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帶著些冷意。
一腳踏上馬車,邊吩咐道︰「去柳府。」
「喏。」
既沒提前遞拜貼,也沒有交情深到隨時登門的地步,就不知道今天入不入得了府了。
他是真心佩服這柳希及的,不管外面如何鬧,他能動輒把自己關府里幾個月不露面,你們鬧翻了他也安然自在,當別人以為他沒什麼真本事,只是機緣巧合得了個虛名時,他卻又出人意料的弄出來各種東西堵住了大家的嘴。
就算站到風口浪尖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低調,說不露面就不露面,不理會就是不理會,誰都拿他無可奈何,這種隨心所欲的態度讓人恨得牙癢癢,他卻是羨慕得很,這種肆意,又有幾人能做到?哪個家族出了個這樣的人物不得可著勁的利用起來,為家族奉獻?
偏偏,柳卿就自在得很,除了羨慕,他不知道該有怎樣的情緒。
「公子,柳府到了。」
下了馬車,聞聞身上的衣服,有酒味,好在不濃,也不算是很失禮了,吳懷玉抬眼看向緊閉的柳府大門,這張門,很多人想進,卻從來都不得其門而入。
侍童上前去敲門,很快門便開了條小縫,露出個腦袋來,看清楚是吳懷玉後馬上把門打開,「原來是吳公子,快請進。」
吳懷玉訝異的挑眉,什麼時候這柳府的大門時時對他敞開了?跟著門房往里走,邊問道︰「希及不是不見客嗎?本公子還以為今兒個要吃個閉門羹了。」
門房側著身把人往里引,一步一步都控制著距離和節奏,既不會讓人覺得慢怠了,也方便回話,「公子有交待,若是吳公子來了直接引至暖閣就是,不用去請示,小的只是尊公子的吩咐。」
這麼說來,他這是入希及的眼了?真是……榮幸的很,想不高興都不行,整個京城的世家公子哥兒,不管是看柳家希及順眼也好,不順眼也好,若能得他另眼相待,那便是足夠顯擺的,這柳府難進已經是全京城公認的了。
「吳公子,您先在這里稍待片刻,已經有人去稟報公子了,若是公子沒有特別的事在忙,一定會馬上過來。」
「不礙事,我閑得很,有很多時間可以等,你下去吧。」
「喏。」
侍女靜悄悄的送上茶,規矩的站到一邊等候吩咐,吳懷玉不知道要等多久,干脆也不坐,隨意走著打量這暖閣。
暖閣並不特別大,但是布置上卻很有意思,明明是用來待客的地方,卻不像別人家那樣主客分明的擺著桌椅,而是隨意擺放著,原本他猜測應該是放主人桌椅的地方卻擺著一張書桌,上面整齊的擺著竹簡,毛筆掛成一排,仔細一看筆毛飽滿,還略略有著濕意,明顯是常用的,吳懷玉不由得想笑,這哪里還像個待客的地方,都成書房了。
「吳兄今兒個怎麼來了,稀客啊!」清雅中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自然得仿佛兩人真是久違的朋友般。
吳懷玉回頭,還沒說話眉毛倒先皺起來了,「我就算來得少也記得上次見你沒這麼瘦,怎麼了?病了?」
「著涼而已,小毛病,別站著了,坐吧。」
看他雖然瘦了點,氣色確實還不錯,吳懷玉也就沒有揪著這事不放,說多了反而顯得假惺惺,「我今兒個可是嚇了一跳,希及,這柳府原來我是可以隨時上門來的嗎?。」
柳卿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知道他說的是哪方面,「滿京城的人都說我這府門難進,言過其實了點,不過這樣我也省了很多事,也就沒有避這個謠,我喜歡這個美麗的誤會。」
「要是讓人知道事實是這樣,你以後恐怕沒得清靜了。」
「進了府我也不見得就有時間見,所以,其實那話還是有點道理的。」話鋒一轉,柳卿覺得還是讓這個誤會繼續美麗下去好了,多省事。
吳懷玉無語的看著這個松松散散的人,真該讓那些把他追捧得神一樣的人瞧瞧他現在這副模樣。
想起今天來的目的,吳懷玉輕咳一聲,面目嚴肅了些,「希及,今天來我是想提醒你一聲,這些天風聲有點不對,有人在利用兩邊的沖突攪事,而且明顯是沖著你來的,你想想最近是不是有得罪什麼人?」
柳卿眯起眼,「沖我來的?我都好幾月沒出府了,想得罪人也沒機會啊!吳兄,你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吳懷玉回得很快,在來的路上他就把這事梳理一遍了,「大概就是七八天前的樣子,你應該有听說過吧,京城中人和非京城中人分成了兩個大圈子,吃飽了撐的非把你劃入其中一派,兩方都覺得你應該是他們一方的,這原本也沒什麼,踫上了辯上一辯的事,可是這幾天突然就沖突得厲害了起來,都快到動手的程度了,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出門誰不是護衛僕人跟一堆,要真打上了就是一場混戰,到時候,只怕就算不關你事,你也月兌不開身去。」
柳卿無奈的苦笑,「這算不算是禍從天降?我究竟是擋著誰的道了,非得把我拉下水不可。我這都快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了,還不夠明哲保身嗎?。」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吳懷玉在心里念了兩遍,非常肯定這兩句詩他沒有听過,按理說他讀過的書也不少,這麼朗朗上口的詩句不可能沒印象才對,難不成,又是希及新作的?
再默念了兩遍牢牢記住了,回去後得查查。
「我想來想去都覺得該提醒你一聲兒,及時防範一下總是好的,外頭我已經讓人盯著了,若是把人揪出來了那當然最好,要是沒有,你就真要小心了。」
這個提醒對柳卿確實很重要,柳家畢竟才入京,很多事都沒有鋪展開,柳家的公子也還沒打入那些個圈子,這次居然沒有得到一點消息,真等到出事了再想對策就什麼都遲了。
「吳兄,這次承你的情了,我會派人去細查一番,老虎不發威,還真當我是病貓了。」
吳懷玉大笑,「我期待看到你發威的樣子。」
柳府究竟有多少份量,各世家沒人敢說他們完全清楚,因為從始至終,柳卿就沒有表露過什麼,連書局被燒時也被他隱忍下去了,這次說不定還真能讓人開開眼界。
目的達成,吳懷玉知道希及肯定要做一番安排,起身準備告辭,「今天要早些回府,就不多呆了,我那要是收到消息會第一時間給你送來。」
「行,這府門本來就沒對你關閉,你若有時間了不妨多過來走動走動,你也知道的,我有時候不太方便出府。」
「我明白,柳公子嘛,一出門只怕是難囫圇著回來了。」吳懷玉打趣著,他是真相信柳希及出門會是這樣的後果。
「就笑話我吧。」柳卿把人送至門口,站在門內沒有再往前走,「不遠送了。」
「行了,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你這柳府呢,你還是別露面的好,告辭。」
一直到吳府的馬車離開,大門關上了,柳卿才回轉,「叫全叔和大哥來見我。」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