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正值農歷十六,一輪皓月當空,竟是比昨日更圓,只不過金黃色月亮的光圈邊沿上,泛著一層朦朦的毛邊——月圓夜,起尸夜!
月色下,竹龍山愈加顯得清冷陰森,就連平日夜里啼鳴不絕的夜梟,以及連綿起伏的蟲鳴,此時竟是全部都銷聲匿跡,除了游蕩在樹林里那些墳塋周圍的鬼火在無聲無息地飄蕩以外,整個竹龍山籠罩在一片陰森詭異的寂靜氣氛里。
山上那山谷外面的上風口外面,牽綁著一頭黃牛,這頭黃牛是李守財按照肖遠的吩咐,專門綁在這個位置的,那頭黃牛已經被強灌下了不少酒,酒精的麻醉令它軟軟地趴在地上,而它身體上的胸口位置和背部已經被李守財用鋒利的尖刃剖開了兩道口子,李守財下刀倒是很準,一寸長左右的刀口中汨汨地流淌著鮮血,混合著濃烈的酒精氣息的血腥味,隨著那山谷外面上風口的夜風一起,迅速飄散飛入了山谷內那塊養尸塋地周圍——
李守財做完這些,便听從肖遠的話急匆匆離開返回去了,雖然他很想看看那只傳說中的赤魃的模樣,不過肖遠說那東西很凶殘,說不準隨時隨地在某個角落突然竄出來偷襲人類,自己可騰不出手照顧他,讓他趕緊回去時,李守財還是慫了,畢竟他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肖遠隱身在那頭被放血的黃牛不遠處的一塊岩石後面,一手拿著幾道用朱砂畫出的破邪鎮尸符,一手還拿著一包密封起來的黑狗血(注︰黑狗之血,道家驅邪鎮妖之物。)屏神聚氣地等待著。
一小時過去了,沒有動靜,又半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動靜,肖遠都覺得自己有些沉不住氣了,他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定錯了養尸塋地的位置呢。
正胡思亂想之際,一陣輕微的響動在山谷里傳了出來,一陣心髒急促跳動的聲音迅速朝這邊接近——「撲 ——撲 ——」,聲音飄忽變幻,還混合著一陣碎石泥土被掀開的聲音。
來了!赤魃出現了!
肖遠記起《無上通天錄》中記載——由于那寄生在尸體內的冥蜮在吞噬掉內髒的營養以後,便會聚集在腦部和心髒兩個部位,控制著尸體行動掠食,特別是心髒位置,是冥蜮分泌和進化的地方,所以這赤魃起尸行動時,會有一種特殊的心跳聲。
很快,「嗖——」一道疾速掠動的身影映入了肖遠的眼簾,那道身影在山谷的亂石堆中快速行進,左騰右挪,動作詭異而且迅速,最古怪的是它的身體幾乎是以一個奇怪的角度貼著地面行進著,奔竄著,與正常人類根本不一樣。
突然,那只赤魃在那頭黃牛的前面幾米處停下了動作,那雙閃爍著血紅光芒的眸子警惕地四下張望著,昂起那露出顎骨的下巴,在夜色下顯得格外的滲人!
藏身在岩石後面的肖遠借著月光,總算看清楚了這只赤魃的模樣——這家伙現在宿主雖然是人形,但是模樣已經完全沒有了人類的樣子,整張臉已經被噬得千蒼百孔,除了那雙血紅怪異的眸子,臉頰部分的肌肉已經被冥蜮吃掉,原本那套還披在身上破爛不堪的迷彩服,依然還殘留著些許碎布,掛在它的肩膀上,顯得格外突兀,不過它在外面的肌膚,疙疙瘩瘩如同岩石,血管膨脹,如同撐開的蜘蛛網一般可怕,顏色已經變成了暗淡的赤紅色,在月光下泛著一層猙獰的色澤,而且,它的四肢和體型看起來比原先膨脹了許多!想必是已經進化到了一定的程度!
卻見那只赤魃張望了一陣,確定四下無危險以後,那雙腿往地下一撐,整個身軀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彈一般,疾撲向那頭被放血的黃牛。
「哞——」那頭可憐的黃牛本能地掙扎起來,但是那赤魃力量極為恐怖,雙臂一抓,竟然將那頭足有幾百斤重的黃牛掀翻過來,然後撲了上去,裂開大嘴,露出了兩排已經進化出鋒利獠牙,如同鯨須一般的牙齒,狠狠地啃咬向那頭黃牛的脖子位置。
「哞——哞——」那頭黃牛做最後的垂死掙扎,但是脖子位置很快被赤魃那鋒利無比的獠牙撕開了一個大血洞,鮮血立即狂涌而出,那赤魃血紅的眸子一陣閃爍,發出「桀——桀!」的怪叫聲,顯得十分興奮,然後它張大了嘴巴,一條血紅色的舌頭竟然已經進化成為紅色的吸管狀,頂端部分還有一個張合著的小口不停地探伸著,一下子狠狠地插入了那頭黃牛的傷口位置里,瘋狂汲吸起來。
那頭黃牛痛苦地掙扎著,身軀劇烈地顫抖,血液的飛速流失令它四肢無意識地亂蹬,不過這明顯是垂死掙扎而已了,空幽的山谷中,回蕩著一陣詭異的吸食聲。
肖遠趁此機會,身形一縱,在岩石後面沖了出來,朝那赤魃背後襲去,他右手一揚——「呼——」那包密封的黑狗血月兌手而出,疾飛向赤魃的後背,那赤魃察覺到身後有異,剛剛一轉身——「啪——」那包黑狗血已經砸在它身體上,頓時血花四濺,染紅了它的後背!
「哧——哧——」一股白煙在它後背冒了起來,黑狗血已經起了作用,那赤魃發出一聲尖厲的怪嘯——「嗷嗚——」然後身形一竄,竟然拔高了兩米才落下來,身軀顫抖著,那雙利爪猛摳自己的後背,竟然撕扯出幾塊惡心的爛肉來,那表情很是痛苦!
肖遠大喜,知道這赤魃中了黑狗血以後,行動會遲緩了許多,當下他沒半分猶豫,立即催起真力,揚起手上的破邪鎮尸符紙,大喝一聲一揚手疾射過去。
那赤魃識得厲害,身軀猛地往後面一仰,雙腿一蹬地面,頓時如同離弦的利箭一般,往後倒退而去,竟是堪堪避過了那破邪鎮尸符的攻擊!
「啊!娘的,這廝比想象中的狡猾多了!」肖遠暗暗吃驚,卻立即凝神聚氣,準備發動法咒攻擊。
卻見那只赤魃竟然尖嘯一聲,擰身朝肖遠疾撲而來,張牙舞爪,那副模樣極為凶狠,顯然它極為痛恨肖遠!
肖遠卻早有準備,冷哼一聲︰「來得好!」身形疾退數步,雙手交疊,已經結成「大明王印」,口中法咒已經飛快念動︰「洞慧交徹,五氣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風火雷電,玄冥明王,急急如律令——破!」
「嗖——」一道紅芒在肖遠身上疾閃而出,挾著一股澎湃洶涌的氣勢,徑直掃射向那只撲上前來的赤魃,那只赤魃見勢不妙,便想躲避,肖遠自然不會令它得逞,當下意識一催,那道紅芒在半空中分散成無數絲紅光,如同絢麗的煙花一般,一下子籠罩住了赤魃的身軀!如同裹粽子一般纏繞住了它的身上,並且迅速勒住,往它身體里滲透扎入!
「嗚嗷——嗚嗷——」赤魃痛苦萬狀,在山谷里亂沖亂撞,那龐大的身軀挾著巨大的力量,將四周圍的岩石和峭壁撞得碎屑紛飛,不過隨著包裹在它身體上的紅光鑽入它體內,它很快便支持不住,翻撲在地上,四肢亂蹬,拚命地掙扎了一下,那雙血紅色的眸子突然一定,仰望著天空的圓月,張大了嘴巴——
「蓬——」赤魃整副身軀爆裂碎開來,腥臭的黑血混合著殘骸和碎肉到處飛濺,它徹底地被消滅掉了。
不過肖遠很快便看見,有一道升騰的淡淡魂魄氣息在它的尸身殘骸上慢慢地漂浮起來,若不是肖遠已經修煉出圓光神術,開通了天眼,還真地發現不了這道怪異的魂魄氣息呢。
卻見那道赤魃的魂魄氣息迅速地朝山谷內一個方向聚攏而去,肖遠頓時一驚——這是有人用很特殊的法術才能夠做到的「吸魂導魄」邪術!山谷里面藏有其他人,而且,是會道法邪術的修煉者!
「是誰!是誰在里面?快快現身一見!!」肖遠忙隨著那道魂魄飄去的方向,朝山谷里竄了進去,雖然他不清楚那人吸取這赤魃的魂魄用做何種用途,卻知道絕對不是拿來做好事!
「桀——桀——桀——臭小子!功力不錯哦!有兩下子嘛!嘿嘿——」一道黃色的人影出現在了肖遠的前面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