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便是如指間細沙,快快滑過,一月多的時間恍若眨眼一瞬。
這日大雨連天,天空與大地都是灰蒙蒙一片,從早持續到正午之後都是沒有半點消散。
上官灼舞坐在自家的小院涼亭中,望天。旁邊還有個「呵呵」憨笑正興奮非常地為他講述最近連黑寨大聯盟中的一系列扯皮內斗有趣血腥暴戾之事。而再旁邊,還有個明大寨主,正抱著他的又一把新任精致古琴寶貝,正閉目養神呢。
他們這三個不管是或坐或站或閉眼的人,都是知道,連黑寨主寨以及所屬之下龐大得多達百個之多的盜匪集結大聯盟,都是離破散不遠了。
大雨一直就那麼下著,上官灼舞一直淡笑著听陳山東連聲不歇地敘述,間或她會點點頭,示意自己是真的在听。
當陳山東為上官灼舞斟上第四杯茶之時,明大寨主終于神游歸來,緩緩睜眼,突然就悠悠開口。
明紀青道︰「如今連黑寨的確是照預計的計劃發展壯大,幾乎囊括了瀾瀟天下所有算是有勢力、有看頭的盜匪寨子與團伙……但是張勝元這個人不容小覷,我先前將整頓大聯盟的權力通通交予了他。短期來看,對于取得他的新人這點是挺有利。但是長遠來看,對他日我重掌所有大權,一意獨斷卻是很不利的。故而要想徹底覆滅連黑主寨以及其所有所屬之下大聯盟,此人必須除去,最好就是在這幾天吧。」
明紀青先前便是與上官灼舞說過,要就兩月時間之內解決干淨連黑寨所有事情,現在距兩月之約只剩二十余天了,一向冷酷奇怪不怎麼理事的明大寨主也不得不開始認真思考問題了。
陳山東連點兩頭,皺眉贊同,道︰「大寨主所說極是。」
「呵呵。」上官灼舞卻是一聲輕笑,一口飲盡杯中清茶,玩笑道︰「還是第一次听明大寨主一口氣講這麼多話呢。」
「的確。」明紀青也不生氣,就這麼慣常答道。
「呵呵。」上官灼舞又是一笑,這次她的嘴角勾起一點,能夠清楚看出嗜血與殘忍的弧度,一會兒輕笑後,她便道︰「這件事不用憂心。我會讓那張勝元死得光明正大,確實地啞口無言。」說著就是將懷中一封早就擬好的薄薄信件遞與邊上一直站著的陳山東,那封信件之上一團熊熊烈火燃燒的烈雲標志,誰都知道這是瀾瀟軍中最強的烈雲軍專用。
「將這封信交予連黑山下東邊五百里處的路邊小茶寮那個瘸腿中年老板。他會知道怎麼做的。」待得陳山東雙手接過信件,放入懷中揣好,上官灼舞才又開口吩咐。
陳山東一邊又按了按胸口放信處,一邊舞舞手上雪亮大刀,一邊立即大聲道︰「好的大姐盡管放心我現在就將東西送去」
「好。辛苦了。」上官灼舞點頭,對于陳山東,她是極端信任的,不管是這人的忠臣還是能力或是其他什麼的。
「呵呵。」陳山東不好意思地憨笑模模頭,對著上官灼舞與明紀青兩人各自一抱拳,便就是立刻沖進了磅礡雨中,奔跑而去。
明紀青盯著那被小東子一雙快腳濺起的無數雨花,許久一笑。上官灼舞似乎是生來便就有著那種魔力,那種能吸引任何人而甘願忠心賣命的魔力。
……
天初黑、雨勢漸弱之時,出去送信的陳山東總算是回來了。這會兒上官灼舞與明紀青還在那座小亭子里坐著,都未動分毫,茶水早就用盡,卻也是沒喚人前來添上一些。
本來完成了任務的陳山東時十分高興的,一路上自從進了上官灼舞的小院子開始,就是模著頭「呵呵」傻笑。
可惜沒讓他高興太久,他便是一雙粗眉頭一皺,面皮一抽,雙手緊緊捂耳。
那朦朧雨空中傳來的陣陣忽高忽低,刺耳傷腦袋非常的破琴音,時而尖銳鑽入心髒,時而嗡嗡盤旋腦底,甫一听,一陣氣血翻騰,一陣驚嚇。這听過一次這魔音的,誰都知道這是出自何人之手。
陳山東腳步一頓,笑容也沒了,就在那糾結了一下下到底自己這會兒是立馬退出小院、稍後再來向大姐匯報情況,還是現在就進去,與大姐同甘共苦……
不行陳山東猛一咬牙,一臉堅毅赴死的表情,狠狠就往小院深處沖進去。明顯的,這位可愛的老實人還是想要與上官灼舞這位大姐共患難的嘛。
但是當陳山東拼著吐血三升的勇氣,和著細細小雨絲大步沖進來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一驚。
那位音痴明大寨主的確在一臉恬淡安然的行雲流水揮灑縴縴白皙手指,無數恐怖音符正源源不斷地自他那雙十分好看之手下流瀉。這很正常的情況。
但是也有不正常的
他家大姐竟然背倚在亭子一邊的欄桿上、翹著腿安然地在一邊不受打擾地打瞌睡而且看那腦袋不時微微偏偏倒到,顯然人家是已經快入夢境不遠或是已經早就深入夢境、熟睡過去了
張勝元頓時瞪大一雙眼,輕手輕腳,皺眉忍受著不可抵擋的魔音穿耳,慢慢走到睡得十分閑適與從容的上官灼舞面前,吞口唾沫,方才小心翼翼躬子,試探性地壓著聲音叫了一聲,「大姐?」
奈何這會兒人家明大寨主正好撥出一個特高音,很輕松地便是把陳山東的那一小聲給壓了下去。
陳山東惱恨地猛烈轉頭瞪視向還不停手傷害人耳、人心、人腦的明大寨主,現在他是十分懷疑,他家大姐是不是因為被這恐怖樂聲直接給震暈了過去,所以現在並不是在閑適睡覺,而是悲慘地暈過去還沒清醒過來
就在老實的陳山東在思考要不要直接將身為罪魁禍首的明大寨主揍趴下,明大寨主突然收手又一聲尖銳長音破空的折磨,他終于是彈完這一曲了。
明紀青一笑,將琴推到一邊,伸手揉揉眉尖,心情那是十分的好,今天的撫琴十曲,也算是難得的盡心了。而且……
明紀青又是一笑,眉眼間透出許多溫柔,凝望向一邊,本來因為第一次有人毫無意見地靜靜坐在一旁靜听他的音樂而十分雀躍興奮的心情,卻在這一刻龜裂。明大寨主臉都僵了,那薄薄嘴角更是很不帥的一抽又一抽。
上官灼舞她她竟然沒有在听自己撫琴枉費自己因為第一次尋覓到听琴知音而無端興奮良久原來這人竟然是在睡覺面對他明紀青撫出的如此美妙清雅動人樂曲,這人竟然絲毫不懂半丁半點珍惜,竟然在睡覺
陳山東模一把腦門上憋出的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一抬頭就是瞥見了明紀青一臉憤憤不甘表情,一時奇怪這位明大寨主這會兒又是在發什麼瘋,便就沒有立刻撇開眼。
而正在怨念直升、氣頭上的明大寨主捕捉到老實小東子的目光,頓時就是收起自己一向冷酷性格不該有的種種糾結抽搐表情,恢復一張冷冷淡淡的俊臉,淡淡瞥眼過來,也不說話,眼中也沒什麼波動,就那麼開始和小東子丹鳳眼等愣傻眼。
陳山東嘟嘴再皺眉,這個明大寨主,他的眼楮還真的是蠻長的啊……
明大寨主面上沒波動,心中卻道︰這人可真是長得憨厚並傻氣,就殺人的時候讓人覺得要非一般點。
兩人竟是第一次細細打量思考對方,不過當然這兩人純屬沒事找事,打量與思考的都是些不算事的事,有眼楮和有腦袋的人都知道︰明大寨主一雙丹鳳眼挺長,而這位長相老實的小陳哥陳山東殺人一點也不含糊還透著股滲人駭駭氣勢。
「你們在干嘛?」兩人這般大眼瞪大眼無聊之極,上官灼舞方睡夠慢慢睜眼醒來,看了兩人幾眼,打了一個哈欠,方才出聲。
突然的清越聲音打斷兩人,兩人立刻移眼,陳山東「呵呵」傻笑模頭,連道︰「沒干嘛沒干嘛」立馬小東子又急急擔憂接著道︰「呵呵大姐您終于醒過來了您沒事吧?」
而明大寨主
明大寨主也擺手,道︰「無事。」
上官灼舞眨眼又眨眼,又打一哈欠,再一眨眼,突然一挑眉,伸出縴縴手指,在面前兩人無比抽搐的表情下自她的雙耳中各自拉出兩個小巧封閉木塞以及兩團軟軟小綿紗。
將手中四個小東西隨手扔到一邊,上官灼舞道︰「我忘了耳朵里還塞著東西,怪不得听不到你們兩個方才在說什麼。對了,你們兩個剛剛說什麼?」
陳山東愣愣搖頭,很是佩服他家大姐這一招雙耳各自一個小木塞外加一團小綿紗,這招隔絕魔音真是高一定得借鑒想到這兒,小東子的傻愣愣兩眼竟然是爆發出了一陣火熱強光。
上官灼舞無端打一寒顫,也就沒有多問了。
陳山東立馬將事情已經辦妥說了出來。
上官灼舞一笑點頭,很是滿意,道︰「不出十天,張勝元便是可以去見那位他無比忠心的連黑寨前任老大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