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瀟皇宮沉寂陰冷整整四天方才回復一點點不算生機的生機。
瀾瀟皇後所居的淑賢宮成了宮里的禁地,除了鳳祈煌、屈況,無人能入。自鳳祈煌那日殿上吐血昏迷御醫診斷後,屈況便把他抱到了淑賢宮里,期間衣食湯藥通通只由屈況一人負責。
鳳祈煌雖說那日看來恐怖,其實也不過是太過震驚擔憂傷心刺激,第二日一大早他便醒過來了,卻不睜眼,就那麼呼吸淺淺的躺著不動不說。屈況則默默隱在暗處,靜靜守看著,雙眼深邃,也不言也不動,除了手里總是端一碗鳳祈煌暫時不會喝下半點的湯藥。以屈況的絕世詭異功力,在鳳祈煌一醒來那一刻他便知道了,他卻更是知道他的主子不願睜眼,似是沒有了什麼生存的想念,無牽無掛,只余悲傷痛苦,他很清楚地看到閉著眼的鳳祈煌有時候一整天都在流淚。就連他這個沒什麼過多感情的冰人也是有幾滴冷淚滴下,滑落。小主子不會死的!他知道,卻還是難過痛恨。
在第五日,鳳祈煌終于睜開了眼,手撐著床沿坐起身,接過了屈況手里不知名的苦藥,一口一口面無表情地淡淡慢慢喝下。將空了的藥碗遞回給邊上一直直直站著的屈況。鳳祈煌試著起身下地,不要屈況的攙扶,努力很久,雖然腳下仍舊虛浮不穩,但所有人都是看到了,看到了他們的瀾瀟帝從淑賢宮一步步走出來了。
鳳祈煌一直慢步走著,那憔悴消瘦的身影,讓緊隨其後的屈況恍然覺得他的主子這麼走下去似乎是要走到永遠
鳳祈煌並未真的就那麼一直永遠走下去,他只是慢慢在皇宮轉了一小圈,日暮十分再走回了淑賢宮,仍不要任何他人進來他的淑賢。晚間傳了膳,也只要屈況一人接手,由著他慢慢一道一道地一個人傳進傳出。這次晚膳用去很長的時間,鳳祈煌沒有去管。他一直神情似是無波,沒有人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只知現在的他似乎是沒有靈魂的冷仙,一張俊秀絕世容顏,若不是其上還有兩不容忽視的深深黑眼圈,那麼他人一定會以為他是一個無心無情的天上冰冷謫仙,他的表情竟與當年的魔宮副主赫連遙如出一轍,都是那麼清冷無波,沒有任何七情六欲。
屈況很擔心,就要上前說些什麼,就見了他的主子驀然動唇一笑,緩緩從椅凳上站起,到庭院,望天上的皎月明星。就那麼直直深望了一夜唇角一直猶帶淺淺清笑。
屈況放心地心底一嘆,身影消失,又是隱在了暗處。
一次月牙隱到飄渺浮雲間時,鳳祈煌驀然開口,聲音悠長遼遠,「朕不信天但卻相信你。」伸出一手,兩指拈過微風吹送飄飛旋舞而來的一片艷麗星錦花瓣,轟然間花瓣被捏做細粉沙塵,自指間流瀉吹出,鳳祈煌臉色驀然轉至地獄般的陰狠絕情暴戾,但奇異的是話語輕柔如羽如風,就似上官灼舞站在她的面前,明媚邪笑著听他一點一點慢慢傾訴,「那晚從玉岐山回來,你在朕耳邊所說,朕永遠都記得。你說,你會守護我,守護凰兒,守護你的小夫君,你的小兒子。當時朕並沒有睡著。你出征在即,朕怎麼可能睡得著?朕是不是很狡猾?呵呵每每你出征,朕都會裝作沉睡,然後起身好好看你,直看到黎明,直看到你的眼睫輕動,將醒之時。」
鳳祈煌握拳,眸中利光殺意浮現而出便不再消散,他的衣袍無風而動,獵獵作響,恨殺聲音飄沖天地周空,「所有害你的人,我會全部殺!我會讓他們後悔活在這個世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恨殺聲後又轉低語溫柔︰「等你回來,所有人都會由你一手親自解決審判但在那之前,應有的懲罰,他們卻一丁一點也不能少。」
翌日凌晨,鳳祈煌進屋簡做梳洗,坐在桌邊拿過上官灼舞很多年以前總是翻看的兵書弈書,慢慢翻著。
屈況的身影驀然閃現眼前,「皇上。護國老將軍來了。」
鳳祈煌將手中書本放下,抬頭,淡淡道︰「讓他進來吧。」
「是。皇上。」
「皇上。」上官戰進到淑賢宮,就見了鳳祈煌端著一杯清煙徐徐的熱茶,淡淡端坐在庭院里的小亭子中,走上前就是單膝跪地行禮。
鳳祈煌放下茶杯,一勾唇算是一笑,一扶手,淡淡道︰「老將軍不要多禮。快起來吧。」
「謝皇上。」上官戰依言起身。
「老將軍有何事?」鳳祈煌的語氣仍是淡淡。如今在人前他除了淡淡無波似乎是就沒有了其他更多的神情和語氣。
上官戰一身藏青色盔甲著裝仍然肅穆威儀,先前濃密深黑的頭發卻不知在何時竟是全白了,臉上沒有了熠熠生輝,眼眸也沒了精光陣陣。如今的他,須發全白卻是渾身氣勢更加滲人,如暴動前的猛獸,一張臉也是冷淡無表情,眼眸深沉看不到底,虎背消瘦了一點卻仍舊強悍有力,周身空氣沉靜,眼中血絲未盡,身姿卻筆挺,他這樣的情況似是似是燃盡所有生命與靈魂的祭獻,換得壯年全盛時的沖天駭人。
「老臣請暫任烈雲代統帥,前往前線,為大將軍主持大局,護我瀾瀟,維我上官威嚴!皇宮護衛老臣打算交予上官易。」
鳳祈煌沒有絲毫考慮地出口答應,「好。但朕想問」鳳祈煌一雙眼直凝上官戰眸眼深處,一字一句,「老將軍相信灼舞會回來嗎?。」
「相信!」上官戰同樣沒有絲毫考慮地開口,語氣堅定,「老臣不信天但卻相信大將軍!相信灼舞。我上官一族之主不是軟弱易死之徒。何況呵。」上官戰竟是一笑,眼中泛出點點淚珠,「何況我兒所說,他會在天上看著、守著、護著!我相信他們。」
不信天但卻相信大將軍?鳳祈煌一聲呼吸,輕笑閉眼,睜眼,霍的起身,拉過上官戰的雙手你,緊緊交握,堅定道︰「我也相信!相信他們!延鄩他會看著、守著、護著灼舞!她會回來!老將軍只管放心去前線,皇宮,上官一族,尚京的所有,交予祈煌,祈煌會守住!」
「好!」上官戰幾日以來默默的淚水又是傾瀉而出,「好!」
鳳祈煌一笑,拉著上官戰坐到椅凳上,為他斟上一杯熱茶,雙手遞與老人手中,道︰「灼舞的大哥已傳來消息,封二哥已經親自趕往那處懸崖,定會找出一些好消息好痕跡。我們便也相信他們吧。」
「好!好!」上官戰連連點頭,在他心里,也是無論如何永遠也不能相信他的兒子會親手將自己一生中唯一最敬最愛的人推下懸崖致死!即使那時是看似沒有他法,為了避免那穿胸利劍再透灼舞的胸間,只能一推。他不信便是不信。
鳳祈煌轉頭朝現身的屈況淡淡道︰「去告訴老左相,任何膽敢私下議論皇後生死之人,不論是誰,通通打入死牢,隔一日便公開齊聚凌遲。」
「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