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一役造就的瀾瀟大亂不過也只維持了十數天罷了。
瀾瀟帝鳳祈煌重新振作,恢復他繼任帝位之初那般陰狠冷厲,喜怒無常,令人畏懼。一直游手好閑的靖王爺鳳祈軒從旁盡情盡心輔佐。護國大將軍上官戰暫任烈雲軍大統帥,火速趕往蒼狼邊城忻州,主持統戰全局。而年輕悍將上官易領兵高度戒嚴,拱衛尚京皇宮。老左相明緒整治言行瘋傳,任何妄言妄論瀾瀟皇後生死者通通打入死牢,第二日公開齊聚凌遲。至于右相東方悠詡則是主動請命徹查上官風清、上官風明以及夏邙三人突然叛變事宜。
瀾瀟暫時一片穩定。
瀾瀟死牢第八層內。此刻此一層重兵重重把守,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入。這里如今羈押的全是那懸崖一役叛變三人的所有親屬友朋。
一抹縴塵不染、白衣飄逸身影驀然行走而來,白皙漂亮的縴手上還不疾不徐悠哉地搖著一把精致雪色小折扇。身後跟了多個盔甲持械護衛。
牢房中認得此人的頓時嘈嚷叫喊一片。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夏邙所做之事,我們母子全然不知啊!」「我與上官風清、上官風明只是見過幾面而已,絕無甚交,更無任何加害上官皇後娘娘的心思啊!右相大人明鑒啊!!」
東方悠詡本對這一些哀哭嘶嚎求饒喊冤的人毫不在意,冷冷淡淡行走其間,卻在听了「上官皇後娘娘」幾個字時驀然停步,狠狠轉身。
他手中折扇一把被大力折斷掉落于地,雙眼緩轉為赤紅,「上官皇後娘娘也是你叫的?!通通給我閉嘴!別逼我濫用死刑。呵」東方悠詡驀然一陣溫雅輕笑,剛想搖一搖折扇,方才發覺那扇子剛剛已經被盛怒的自己親手毀掉了,不以為意地輕瞥一眼地上的折扇殘骸,抬眸淺笑,對一干嚇得只能眼神默哀嘴中默哭的人,輕緩道︰「放心吧。本大人不會這麼快就處死你們的。至于皇上,那就更不會了。咱們可都等著皇後娘娘回來,到時親自動手。當然,現在你們是死不成的了。可惜死罪暫可免,活罪可難逃。如果你們再發出一丁點讓我不高興的聲音那麼,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是後悔來到這個世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著就是溫柔一笑,踏步帶著身後之人緩緩走掉了。
東方悠詡等人雖然早就走遠,或許已經步出了這座八層死牢。但是那些先前一陣嘈雜哭鬧的罪人們還是不敢再發一言,只能默默張嘴流淚,無聲大哭。東方悠詡輕柔的低語似還在耳邊,他們從來都不知,瀾瀟的右相,溫雅公子東方悠詡竟然也是這般恐怖懾人。而溫柔如風的低語原來有時竟比厲言恐嚇更來得可怖魔咒。
東方悠詡掛著一張人畜無害溫柔笑顏步出死牢之時,就見了一個刑部官員雙手抱著一大推卷軸,轉圈踱步,焦急站在大門外,看樣子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東方悠詡步下階梯,來到那人面前,眼中閃過一抹厲光,淡淡詢問︰「查到了?」
等候之人立刻恭敬彎腰,急急將手中東西雙手奉上,「是。右相大人!這是那三人的全部卷宗。」
東方悠詡點頭,自己拿過一卷,其余的由身後他的兩個親衛上前一人懷抱一點。
東方悠詡打開卷軸,見了上面「叛將夏邙」四字,長呼吸一口氣,忍下想一把將卷軸撕碎的沖動,重又慢慢將之合上,遞給身後的親衛,淡淡吩咐︰「嗯。你下去吧。我會慢慢看。不懂之處再招你詢問。」
那刑部官員立刻惶恐連道︰「是!是!那下官先行告退了。大人您慢慢看。」
東方悠詡轉身,朝後命令道︰「你們不用跟著。卷宗收好。晚間我再細看。」
「是。大人。」
東方悠詡一路緩行,走到了當初上官灼舞出征前一日傍晚時分與他相遇的古樸石橋,望水望天,神情無甚變動,內心卻是一陣自嘲。
當初他拼命想要趕往虹仙最後確認一下盟約的可靠性。可嘆他這個號稱瀾瀟第一才士之人,竟然也是那般幼稚。非要策馬疾奔一番,早就明了確認與不確認都是一回事,也更明了僅僅兩天時日連著瀾瀟本國都出不了,就更別說還要趕到虹仙國了。可笑他為了點點的自我安慰,想著什麼盡人事听天命!如今皇後娘娘生死難明!即使虹仙不是最終真凶,但它也是直接促成誘發者!他此刻能做些什麼?除了替皇後娘娘查查那三個叛徒,其他的,他能做什麼?他這個所謂的瀾瀟第一才士可真是諷刺!什麼真實用途都沒有
一番自我嘲笑諷刺之後,東方悠詡終是重整面容,肅穆心情。當初他選擇文官這條道路以及自身其他,已然決定了自己不可能揮劍上陣廝殺。何苦怨天?何必傷懷?他也有只能由他來做、來做好的!皇後娘娘一定會回來!在這之前東方悠詡驀然森寒一笑,那三個叛徒的相關一定得查清楚!
翌日早朝。東方悠詡上前稟報幾日所查以及昨宿未眠所觀。
「皇上。」東方悠詡直接淡淡道來,「罪人上官風清、上官風明以及夏邙,均已被查明,實乃幻羽國人。幼年八九歲之際被送來我瀾瀟,改姓換名,原來姓氏性命實不可考。似乎是自小被培養成暗探內奸,不被有名。上官風清、風明兩人從上官一族最賣命無心的死士做起,隱藏禍心二十一年,多次拼命護主。遂被上任上官家主賜予‘上官’一姓。而夏邙則更是為隱身份,在我瀾瀟娶妻生子。其妻子是為皇後娘娘親自挑選。經查這三人家屬友朋均半點不知曉三人真實身份,表面上查明這些人並未一絲一毫妄圖加害皇後娘娘之意。」
東方悠詡一席話令得在站文武各官員,或是搖頭嘆息上官一族可悲可嘆,竟重用奸應,又更嘆這三人實在隱藏得深。還有如明緒老頭者已經開始全身發抖,憤慨連連。怒不可遏,幻羽國此舉無疑是早有預謀,幻羽幾代深遠隱藏韜光打算固然令無關的他人佩服贊嘆,卻是在他們而言只有恨只有痛!
鳳祈煌面上竟未露出半點情緒,神情依舊慵懶狠厲,只一手支頜,淡淡問來︰「依右相的意思,那些個無甚加害意圖的叛徒的家屬友朋該當如何處置?」
東方悠詡一笑,低頭彎腰躬身,徐徐道︰「連坐。雖然這些人沒有真的加害皇後娘娘。可是他們竟然未有一人能夠及時發現哪怕半丁半點身邊之人的叛逆圖謀之心。這便是死罪!上官延鄩將軍身死,皇後重傷娘娘墜崖,這兩相加起來悠詡愚以為,死牢第八層之人,不論男女老幼,通通該受凌遲。凌遲的地點就定在尚京城正央。」
鳳祈煌嗜血勾唇,「好。這件事便交予右相全權處理。散朝。」
「謝皇上。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明緒老頭手捋花白胡須搖頭。
東方悠詡一笑,自懷里模出一把血紅色精致折扇,一搖收起,道︰「老師是要責怪悠詡殘忍無情嗎?亦或是公報私仇?」
老明緒再搖頭,抬腳隨著眾大臣離去身影不出議政殿,遙遙傳來一句︰「這麼做也難以解心頭恨怨。老夫只是嘆息沒能有更血腥暴力的法子來處死他們罷了。」
「哈哈哈」空曠的議政殿里,東方悠詡的暢笑很久回蕩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