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已經出去了。那蒼狼武將使者于夫捏緊拳頭朝上官灼舞一躬身,對擔憂望向他的同伴畢禮使勁一個點頭,便也踏腳出去了。看他的背影,上官灼舞倒覺得他是存心赴死一般似的。
想到這兒,上官灼舞又是一笑,這次輕笑卻不是冷冷淡淡了,明顯讓人知道她此刻心情很好。
畢禮錯愕。因為他很明顯地感應到,自上官灼舞這一聲輕笑開始的瞬間,帳中先前沉重可怖濃厚的氛圍立刻變得輕松,他的呼吸也變得順暢了許多,心跳也不再那麼無規律的加快了。
畢禮不是笨人,眼楮稍微一瞟,就見了邊上圍做的昂首挺胸瀾瀟大小將軍們此刻都是明顯笑眼燦燦,而加上主位上,上官灼舞身後親自緊繃身體高度護衛的名將上官戰老將軍。畢禮低頭,心中想起關于上官灼舞的種種傳言,心中悲痛。比較瀾瀟大軍的團結忠誠,他蒼狼主帥身死,大軍潰敗,落到如今這個四處求和的局面,的確是咎由自取!是人為也是天意!
上官灼舞笑過之後,便是將手中茶杯放了,雙眼直盯向低著頭,久未抬起的蒼狼使者。幽幽道︰「使者不用如此擔心。阿蠻自是不會傷你同伴性命的。」
「謝大將軍!」畢禮抬頭,開始恭敬而順暢地將了一大堆蒼狼求和之話,還推出了一大堆賠禮好處。
哪知上官灼舞卻並未听進半句。待一刻鐘過後,氣定神閑、高壯的阿蠻準時回來。他的後邊還跟著個豬頭臉、跛腳蒼狼武將于夫。顯然,這于夫被阿蠻修理得很好。見阿蠻抬腳上來跟上官戰換好了崗,重新站在她的後邊。上官灼舞方才舉手,示意畢禮現在可以閉嘴了。
畢禮立即閉嘴,躬身,抬頭,雙眼難掩緊張地望著上官灼舞,就等她下最後判斷。
「本大將軍接受爾等的求和。」上官灼舞淡淡一句。
帳中的畢禮與于夫立刻呆愣相望一眼,雙雙含著熱淚,激動地跪地,磕頭,連聲道謝。
「謝謝上官大將軍!謝謝上官大將!」
也不怪蒼狼這兩使者表現得如此軟腳和懦弱。自他們一進這大帳,邊上坐著的瀾瀟一眾大小將軍以及身為瀾瀟大將軍上官灼舞的種種表現,都是沒有絲毫答應他們求和的意願!上官灼舞的嗜戰與好斗名聲遠播,但是她的一言九鼎也是遠近皆知的。因而上官灼舞淡淡一句「接受爾等的求和」猶如天籟一般。
上官灼舞沒多大興趣接受這兩人喜極而泣的生生膜拜,起身就走了。阿蠻照樣跟著。那些坐著努力擺造型長上官灼舞氣勢的瀾瀟眾位大小將軍們自然也興高采烈,意猶未盡地舌忝著自個兒嘴唇,大步回去,該干嘛就干嘛去了。
接下來的,林輕雨自然接手,上官戰也留了下來。帳中四人才算正式開始商談,瀾瀟接受蒼狼求和請求的種種要求與條件。沒有人手軟與心軟,也沒有人過多抱怨。蒼狼這次派出兩位使者向敵方瀾瀟國求和的請求總算是成功了。
而另一邊,幻羽國也是接受了蒼狼國的求和請求。
本來已經早就退出戰場的虹仙國再次冒頭出來,也是分了一杯羹。
蒼狼雖然損失慘重,但總算是在一系列割地與賠款等不甘但是沒有任何其他辦法的情況下,退出了戰場。但蒼狼帝的暴斃,蒼狼大軍大統帥蕭陳的戰死,蒼狼國內十數位皇子血雨腥風無邊爭斗皇位的混亂,種種事情混雜在一起造成的蒼狼國亂動蕩,短時間內仍不會結束。可那些又如何?各人自掃門前雪。瀾瀟、幻羽,這兩個仇恨深深的大國強國也是簽訂了一些互惠條約,雙雙各自退出,分批抽調軍隊回國。值得注目的是,雙方大統帥,一個是一國之母、皇後將軍,一個是一國之君、皇帝將軍,通通的驚采絕艷,難得帥才。天下都是側目。都是知道這兩方大統帥,都是在軍隊最後撤出之人。佩服之情,嫉妒之情,總有那麼些個小國弱國,甚至一些個大國和強國都是油然而生。歷史上,從古自今,也就瀾瀟出了這麼一位皇後將軍,也就幻羽出了這麼一位皇帝將軍。流芳百世,名傳千古,均是毫不夸張。
撤軍的最後一天,上官灼舞帶著所有的瀾瀟大小將軍以及所有自發前來的瀾瀟小士兵到了昔日的懸崖一役舊地。
每個人站在懸崖邊,上官延鄩身死之地,長久佇立,手持酒碗,任憑臉龐上熱流靜流。
上官灼舞來到上官延鄩當日身死的地方,緩緩蹲,將酒慢慢灑下,浸入土地,燦爛無聲輕笑,喃喃道︰「延鄩。我來看你了。多國混戰已經結束了。蒼狼敗了。幻羽也走了。虹仙早便撤了。我們也要走了。我沒能為你滅盡幻羽,取下幻羽帝人頭。我是對不起你」上官灼舞說到這兒,眼淚下來,再也說不下去。
這時,邊上的上官戰亦是端著酒碗,蹲了下來,寬大溫暖的手掌拍在上官灼舞的瘦削肩頭上便再也未放開,一邊傾倒酒液入地,一邊道︰「延鄩我兒。我們迎回了灼舞。灼舞殺了孟回,為你報仇了。我們都會滅盡幻羽的。只是時間長短早晚。我們就要回去了。回去便再來看你。畢竟你的身體埋在瀾瀟,魂卻在這兒。今日便跟著我們一起回去吧。」
上官灼舞低頭擦干眼淚,與上官戰一個長久擁抱,便是站起身,轉過頭來,面向著一眾默默流淚持著酒碗的將士們一勾唇,眼楮亮若星辰、黑如翟石,大聲吼道︰「我們接上官將軍回家!」
「接上官將軍回家!」一個個將士都是大聲呼喊,將酒碗緩緩傾斜,讓醇香酒液進入這片染盡了上官延鄩熱血與無悔痴情的大地
多國混戰終于落幕。朦朧奇幻的血霧激情,報國熱忱卻是永遠不會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