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寨主」青柳寨半山腰石階處,一個頎長背影悠悠出現,陳山東皺眉,喊得卻是很親熱。
明紀青?上官灼舞眨眼,她實在沒想到,自己這運氣是算好還是不好,同小東子一上山,就遇見了傳說中的連黑寨大寨主明紀青。更好家伙的是,這什麼明紀青明明就是她那天在山谷樹尖上閉目養神奇奇怪怪的那個晃眼白人。
「大寨主好。」想歸想,嘆歸嘆,上官灼舞也跟著急忙停住了腳步,低頭,算是表達出一點不怎麼明顯的恭敬了。
「嗯。」明紀青微微頷首,側身回頭,如今不是太陽高照的大白天,他的一身白倒是不晃人了,倒顯得有些幽靜柔和。
上官灼舞抬頭,卻發現這個人雖然完全睜著眼楮,卻明顯沒有去望她和小東子兩個人當中的任何一個,但很奇怪未給人傲慢無禮的絲毫感覺。
陳山東駐足片刻就是小跑著上前到達明紀青身邊,低頭湊著,嘴唇翻動了好一陣子,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上官灼舞卻是未上前,隱隱听到什麼「陳寨主」、「紅柳寨」、「兄弟」、「面生」之類的詞句。其間那位深不可測的明紀青大寨主偶然投來一眼,就像幽靜的潭水。
上官灼舞望入那人丹鳳眼,卻覺得這人似是並,沒在听小東子所說的什麼話。可嘆那老實的小東子還在明紀青點頭轉身之後朝她露出個勝利的大大笑容。
這晚那明紀青竟然單獨把上官灼舞叫到了他的小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多得寵呢。
上官灼舞安撫了一會兒小東子不要亂想不要輕舉妄動之後,才慢悠悠前去響應傳召。
一進小院,竟然看見那白人大寨主明紀青抱著一把雅致古琴坐在小亭中。
「大寨主。」
「來了?」明紀青抬頭看她一眼,低頭繼續撥弄琴弦試音,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放開古琴,抬眸一笑,道︰「我不會撫琴。」
啊?上官灼舞面具下的眉梢抖了又抖,懷疑這位大寨主是不是正在發瘋。
或許是上官灼舞露在外面的眼楮透出絲絲沒能掩飾下去的看白痴眼神。
明紀青衣袖一撫邊上的長椅,道聲︰「坐吧。我的確不會撫琴。是沒學會不是會而不想。」
「多謝大寨主。」上官灼舞坐下,離明紀青有那麼一點距離的位置。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她一定會直接冷笑,反問道︰你會不會跟我有半丁半點關系?
「今晚的月色很朦朧,像極了十年前我初入連黑寨的時候。」明紀青開始自述。
上官灼舞蹙眉,資料上所說,再加上小東子的描述,更還有根據自己的觀察,這位明紀青根本就不是多話而親近和善的人才對……
「如果你要加入連黑主寨,那還是將人皮面具取下來比較好。」
頓時仿若一道驚雷劈下,上官灼舞暗中模上了自己隨身的長劍,嗤笑,「大寨主真不愧是大寨主。這麼早就看破了。」
「直覺罷了。」明紀青淺淺睇來一眼,一手撫上了他的貼身武器——銀色精鐵扇子。傳說這扇子里邊大有乾坤,暗器毒氣應有盡有。
空氣中沉默得有些沉重,上官灼舞並為取下面具,只還是不動神色的戒備著,只是始終不舍就這麼被人識破,立刻打道回府。
良久,明紀青開口,語氣中似乎帶點懷念,道︰「早些年姚山寨的陳寨主對我有恩,你既然是從他那出來的,小東子說你是他兄弟……那麼你要進連黑寨主寨,我會批準的。」
「哦。」上官灼舞應聲,那姚山寨的陳寨主早年就暗暗投靠了武林正道一方充當內應,這點她前段日子就從封雲重的傳信那里知道了。但是除了一個「哦」字,她也沒再說什麼。隱隱中總覺得這麼巧這麼好運的事是不可能隨便遇到的。
「刷」的一聲輕響,明紀青展開了他那把銀色武器,道︰「小心了。」
他的話一落聲,扇子就已經速度地橫掃了過來。
上官灼舞仰身,頭幾乎撞到所做的椅子上這才堪堪避開,拔劍,躍起,從上往下,如果命中,明紀青就成兩半了。
「刷」又是一響,明紀青竟是僅憑一把扇子就擋住了上官灼舞的雷霆一擊,飛身躍上了小亭頂尖。
雖然他的扇子是精鐵造就,上官灼舞的這把墨綠長劍卻是名副其實的削鐵如泥寶劍,當下心中一凜,亦是直飛越上了小亭之上。
電光火石間,兩人相交不下幾招。
驀地上官灼舞面前直直飛射來十幾把帶紫色星形淬毒飛鏢,上官灼舞出劍橫掃,反應過來之時,明紀青已經閃身到了她的身後,扇子已揮。
常年打仗處于生死艱險的上官灼舞直覺非常,當頸項驚起幾粒雞皮疙瘩之際,她的人已經急速閃身扯開,並旋身就附送了一個有力飛腿重踢。
可惜明紀青撤退飛身躲過上官灼舞腿踢之時,空中已經飄散了幾絲上官灼舞的斷發。
「呵。」上官灼舞冷笑。
黑色的發帶已經斷掉,如瀑柔軟黑發垂散而下,直達腰間,如果上官灼舞取下面具,估計鳳祈煌要是在這,早就被迷得眼冒紅心,痴痴傻傻了。
明紀青卻停手了,落至地面,收扇,丹鳳眼一眯,更加狹長,溫和道︰「多有得罪。明某方才手癢罷了。姑娘無礙便好。」
呵呵。上官灼舞幾乎要仰天大笑,落地將人從上到下掃視一番,這人似乎真的有病不正常,突然要打的是他突然不打的還是他。腦中突然閃過一縷思考,上官灼舞一笑,伸手就把面上面具取了,含笑抱劍,好整以暇觀察明紀青的反應。
隨著上官灼舞接面具的那一刻開始,明紀青的視線就沒離開過上官灼舞的臉。他的神情幾乎可以稱得上一點滿意想念的嘆息。直讓上官灼舞泛起越來越多的疑惑。
月光下略略揚著下巴的柔弱嬌顏帶著疑惑與明顯促狹笑意,一身黑衣,手抱長劍,不同于任何一個他曾經見過的美麗女子。直盯著瞧久了,唇角自然帶了笑,很淺,眉間染上輕輕憂愁感慨。
「怎麼?大寨主這是看痴了,還是……認識我?」
即使上官灼舞開口這麼冷笑著詢問,明紀青也沒有移眼,他在想,如果那天躺在山谷青草地上叼著小野花抬眼開口的這一張容顏,那他當時會怎麼做……
上官灼舞蹙眉努嘴,跨步轉身就要走。
這時明紀青終于回神開口了。
「不知姑娘芳名?」
「芳名?」上官灼舞勾唇回身,眼神睥睨,好笑地反問︰「怎麼芳名這種東西我有?還是你覺得我應該有?」
明紀青也勾唇,笑出的味道卻是悠然如風的,丹鳳眼不眨,鄭重其事躬身,道︰「明某再次道歉。姑娘若不嫌棄便進我連黑主寨吧。」
「皇三。」上官灼舞轉身,繼續走,遠遠說出,道︰「大寨主可別是一時色迷心竅。我會證明我有那能力進入你連黑寨的。」
明紀青盯著她的背影低眸深笑,坐回小亭,抱起古琴在懷。
許久許久,啟口。
「自然你有那個能力……」這句話飄散在風里,呢喃得就像自言自語,像是從來沒有出現一般。
另一邊,上官灼舞披著發不覆面具地出現在小東子面前。
那會兒陳山東正跟青柳寨幾位當家們把酒言歡,一個個在見到上官灼舞踏入門檻那一刻都雙眼直瞪,尤以小東子和王橫子瞪得最大。
小東子是由于擔心事情暴露而上官灼舞會有危險。王橫子卻是認出了上官灼舞的那一身衣服和那把不凡長劍,又冷又拽的程咬金不討喜臭小子突然變成了個嬌弱的俏佳人,反差之大,讓他狠狠揉了把迷蒙眼楮。
陳山東轟的一聲從凳子上蹭起來,跑到上官灼舞面前,張嘴就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
上官灼舞拍拍他緊張僵硬的肩膀,瞥一眼其余幾個正吞唾沫的盜匪頭子,拉著陳山東就走。
「三爺三爺您這是?」一回到上官灼舞的那間屋子,漆黑一片,陳山東就耐不住對上官灼舞這全新造型的擔憂開始急急詢問。
「沒什麼。坐吧。去把燈點上。」
上官灼舞極平穩的話語一出,陳山東就知道應該是沒什麼的,便乖乖地速度去點上了燈,又模著頭,跑了回來,拉過凳子坐到上官灼舞面前。
上官灼舞便將方才發生的一些事簡簡單單說了遍。
陳山東狠狠抓了幾下自己的頭發,才遲疑開口,道︰「莫不是這明紀青腦子真出毛病了?沒听說過陳寨主對他有過什麼恩啊?」
「也許他是真的腦子出毛病了。」上官灼舞抬手將頭發夾到耳朵後,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道︰「無論他是不是有病還是什麼的……是個機會,我便不會放掉。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說著說著上官灼舞猛然大笑起來,最後是直接笑得眼淚花都要流出來了,雙手死死捂住肚子,就怕直接笑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