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抬手撫了撫自己的發髻,巧笑倩兮,「听說是大名府那邊剛剛流行的新樣子呢我看,過不了多久,咱們這邊的婦人們就全都戴上了呢」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傲然。
她忽然像剛想起來的似的,又轉頭一臉奇怪的問旁邊伺候的黃氏,「今兒個這大喜的日子,怎麼不見你家大*女乃啊?」
至于柳大小姐則直接略過沒人過問,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她因為貌丑,高不成低不就的,婚事上很不順,心里很是別扭,這兩年一直很少在人前露面,深怕別人笑話自己。
大家的耳朵便全都豎起來了,眼楮全都看向了黃氏。這個疑問一直盤桓在每個人的心中,但是都在等著別人張嘴去問,省的自己犯了什麼忌諱。好麼,終于有個沒腦子的出頭了
眼見得謝氏的臉色微微的都有些變了,黃氏卻不慌也不亂,大大方方的解釋道,「我們大*女乃今日身上不爽利,我們夫人心疼大*女乃,讓她好生歇著呢」眾人都點頭,四下里卻互相看了幾眼,眼里都寫著不相信三個字。
這個問題便這樣揭過去了。姚采瀾有些迷惑,心里只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柳夫人應該是已經把大*女乃搞定了,要不然,這麼好的出頭露臉的機會大*女乃絕不會自己主動錯過的。而且,這兩位妾室可能已經被柳夫人收服了,至少也是暫時收服了,所以才會出來撐著場面。
姚采瀾正饒有興致的胡思亂想,不想宋夫人眨眼間媚眼一瞟,轉眼間又沖著自己來了,「江夫人,听說前些日子你們府上興土動工,不知在建造什麼啊?有什麼好事說出來也讓大家學一學啊」
姚采瀾心里打了個突,暗罵宋夫人狗耳朵靈性,怎麼這麼愛說長道短,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啊。
剛想隨便說些話瞞過去,電光火石之間卻又改變了主意,索性端出了穩穩重重的架子,不慌不忙的拿杯子抿了口茶水,這才笑著坦率的承認,「不瞞各位,我府上前幾日卻有動工,只是在主院鋪設地龍呢。」姚采瀾把這事說的輕描淡寫的,好像是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反而顯得宋夫人有些大驚小怪了。
如果這事存在風險的話,索性大家都來做,讓秘密不成為秘密,那風險也就不存在了。這年頭,就是槍打出頭鳥,索性大家一塊飛吧,亂哄哄的,看那槍怎麼打。
當然,還有句話說得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地龍?」眾人都停下了各自的私語,全都驚訝的望過來。安夫人是個見多識廣的,便急著顯擺自己的見識,搶著說道,「我倒是听說北地和京城那邊有這種東西,咱們這里還真是沒見過呢。」
姚采瀾早就準備好了,當下馬上接話,「安夫人,瞧您說的,這有什麼難的?這東西冬天用起來確實舒適,要是您覺得好的話,我就派我府上的家匠去給您幫幫忙」
安夫人是個要強的,本來因為這事對姚采瀾心生不滿,現在見她如此上道,對自己又尊敬,早有的那些不滿早飛到了九霄雲外去了,馬上眉開眼笑的答應著,「行啊行啊那可要多謝姚妹妹了!」好麼,一下就從「江夫人」進化成了「姚妹妹」了。
姚采瀾沒等眾人露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便又環顧了一周道,「在座的各位姐姐妹妹,若有需要,只需往我府上送個信就行了。我來到咱們雲陽縣時候也不長,正想著跟各位姐妹多多親近親近呢,正好有這麼個機會。我出上個人是沒問題的,只要各位姐妹不讓我連帶著包工包料就成了」說著還故意攥了帕子掩在胸前,露出一副怕怕的表情來。
屋子里頓時飛起一陣笑聲。安夫人笑得最夸張,伏在桌子上拿手直拍打桌邊。
眾人笑夠了,便覺得跟姚采瀾比以前親近了不少,紛紛投桃報李,高高興興的拉著姚采瀾打听地龍的事。姚采瀾便耐心的一一解答。
這一桌子的人,唯獨宋夫人繃著臉一直沒笑,臉色還有些不好看。她也是偶然才知道地龍這事的,心里很是嫉妒,又高興抓住了姚采瀾的小辮子,今天便想當眾給她個難堪,誰知道人家輕輕松松就扭轉了戰局,反而落得個人人夸贊的結果
「喲,安夫人剛才都說了,這東西沒見過,京城那邊才有呢。連安夫人這等見多識廣的人都不知道,不知江府又是怎麼知道的呢?」宋夫人仍不甘心,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話里話外是壓也壓不住的酸意。
聞听此言姚采瀾卻落寞的低下了頭,低聲道,「大家可能都知道,前些年我大伯一直在京城那邊呆著……」底下的話便停住,難過的不想再往下說了。
可大家全都明白了,便都投來了同情的目光,又責備的看向說酸話、揭人傷疤的宋夫人。
本來嘛,江家在京城有個硬實的靠山,真是讓人各種羨慕、嫉妒。身在偏僻之地的內宅夫人們,也都深知「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當朝進士啊,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考得上的。運氣好的話,那可真是飛黃騰達指日可待。看看朝中的左右丞相和六部尚書,基本上都是出自科考啊。走科舉之路才是做官的正途,這種觀念早已深入人心。
可惜,這靠山命運多舛,英年早逝,真是讓人扼腕嘆息。人們的心理便是這樣巧妙,剎那間,這嫉妒便都轉成了深深的同情。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安夫人自認為她在這里頭是頭一份,忙站出來安慰姚采瀾兩句,又說了幾句話,重新把場上的氣氛活躍起來。安夫人對這結果很是滿意,倨傲的坐了下來。
在一邊嗡嗡嗡的和諧聲中,宋夫人忽然夸張的輕笑了一聲,姚采瀾忙警惕的抬頭看她,果然,宋夫人拿著帕子掩了掩嘴,朝著她笑道,「听說,江夫人多了一個閨女呢最近。」
尼瑪的,你有完沒完啊
眾人果然紛紛露出驚訝兼感興趣的神色。姚采瀾對這個問題倒是早就有了心里準備,心里雖然恨不得將宋夫人這個八婆大卸八塊,面上卻一點兒心虛的表情都沒露,先微微挑眉笑道,「宋夫人對我們家的事兒可真是關心哪」
宋夫人略微尷尬的笑了一下。
「不過,我可不是多了一個閨女,是早就有這麼一個閨女了。我婆婆跟她投緣,那孩子便一直在大名府替我們在公婆那邊盡孝呢,最近才接了來呢。」
姚采瀾這話自然是挑了漂亮的說,宋夫人卻是已經有些耐不住脾氣了,她今天屢屢受挫,越發的讓她有點急了,不打擊到姚采瀾便誓不罷休似的,緊接著問道,「既然在老夫人那邊盡孝,為何現在又接了來呢?」
真沒見過這麼給臉不要臉的,姚采瀾心里暗罵,面上也沉下來,硬邦邦的回到,「我婆婆因為我大伯的事生了重病,自然無法再帶著個孩子這種情況下要是我們再不理會的話豈不成了不孝了麼?」
宋夫人被這話擠兌的無話可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被逼得急了便沖口說了一句,「別的我倒不知道,只知道這可憐孩子的母親不知哪兒去了,妹妹可不要做妒婦啊」
席上頓時落針可聞,眾人的筷子都停了下來。
姚采瀾面沉似水,盯著宋夫人足足一分鐘,看的她心里有些發毛時,這才一字一句的重重道,「妹妹可不擔心這妒婦的名號,有了姐姐排在前面,妒婦這個詞可輪不到我」
不知道誰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其他人也紛紛低頭捂嘴,肩膀顫個不停。安夫人更是直接毫不掩飾的笑出聲來。
宋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紅著個臉,氣的手直打顫,「你……」卻又什麼說不出話來。
可不是麼,宋夫人家里干淨的連只母蒼蠅都不好找呢。這也是背地里大家常說起的笑話。
安夫人笑夠了,這才「適時」的想起了自己的責任,又出來充和事老,拉著宋夫人強坐下。周圍也有人見狀也紛紛站起來分別勸解她倆。菜又開始上了,大家便都開始討論其菜品來,算是把剛才的事給壓下了。
此後的席間,宋夫人一直悶悶不樂。姚采瀾故意氣她,吃菜聊天兩不誤,神情更加的舒展自然,果然眼見得她的面色越來越差。
直到曲終人散,宋夫人匆匆的早早走了,姚采瀾磨蹭到了最後,真誠的跟柳夫人告了個罪,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府上。她與人唇槍舌戰的,到底不好。
柳夫人卻趕緊擺手,臉也跟著沉了下來,「妹妹切莫如此。我都听人說了,那宋夫人確實不知進退,三番兩次的挑事,實在可恨。」宋夫人如此行事,也實在是對主家十分的不敬了。柳夫人這次是真的對宋夫人十分的不滿了。
姚采瀾見她通情達理,便徹底放下了心,便又趁機把江清山親兵的事提了一下。
柳夫人听了這話倒是略帶歉疚,「我們家老爺也是個倔脾氣,一根筋,認準的理十匹馬也拉不回來。我在家也沒少勸過他,江千總那麼好的人你說……」
姚采瀾忙攔住了她的自責,又昧著良心為柳千總開月兌了幾句。柳夫人道,「妹妹與我投脾氣,姐姐我也跟你說句實在話。我的話他倒也能听上幾分,可是,我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她說的很是情真意切,姚采瀾忙鄭重謝過了,方才告辭離去。